《相见欢_非天夜翔》第264章


段岭“嗯”了声,回头看武独,彼此相对站着,沉默对视。
武独端详段岭,说:“你瘦了。”
段岭说:“待这些事过了就好了。”
“但你还没想清楚。”武独说。
“是。”段岭说,“我已经走到一条没人能给我指路的路上了。有些事,当年即使是我爹,也没能办成。”
“有时我觉得你更像牧相一些。”武独突然笑了起来,说,“当真是与他学多了。”
“他和我四叔想的是一样的。”段岭说,“他们各为各的立场,所做之事,却又都差不多。只是牧相很有耐心,所有的事都在他的计划下被推动。而四叔与我爹,所用手段与雷霆无异,说一不二,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第221章 夜行
牧旷达的手段则怀柔得多,他很少使用激烈的方式来铲除异己——除了李家的人与那个倒霉的边令白之外。
若非因为韩唯庸的倒台,他万万不会落到如此境地。从今年年初,牧旷达便在无数漩涡中小心翼翼行船,稍一不慎,便会撞上江底的暗礁,粉身碎骨。若韩唯庸还在,今年年初起辽国就可对陈国边境施压,李衍秋哪怕想动他,也不敢这么快下手。
而长聘死后,更令牧旷达几次误判形势。眼看费宏德来了,正好借此扳回一局,没想到韩滨却又一意孤行,提前发动政变,破坏了他的布置。
“牧相好些了?”费宏德说。
牧旷达那天遇刺以后便被带到宫中,韩滨的理由是为防再有刺杀,保护牧家所有人的安全。实则是想把牧家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以防有变。
牧旷达咳了几声,艰难坐起来,点点头,说:“好多了,再过几日依旧可上朝,我只没想到,武独与王山,居然不曾跟着进来。”
“兴许正是在外游走。”费宏德说,“寻找机会,伺机救牧相出去。”
牧旷达叹了口气,只有他心里知道,这名徒弟是个养不熟的,就像黑暗里的一条蛇,随时可能咬自己一口。
“有他俩下落的消息么?”牧旷达问,“昌流君又去了哪里?”
费宏德摇摇头,答道:“方才去韩将军那儿问过了,没有任何消息。”
“太子呢?”牧旷达又问。
“被关起来了。”费宏德答道。
乌洛侯穆也没有回来,四大刺客一夕之间下落不明,牧旷达开始隐约觉得不对了,这次的变故归根到底,俱缘因密室一事而起,起初他怀疑是费宏德在指点王山。但费宏德不应掌握这么多消息才对。
“城外来了不少人。”费宏德说,“俱是前来吊唁的,元、辽、西凉及吐谷浑部的使者,现在都等在外头。”
“也该来了。”牧旷达说,“且让我起来走走。”
牧旷达在费宏德的搀扶下,艰难起身,身上还缠着绷带,骤然遇刺,他一夕间老了许多,竟是现出风烛残年的颜色。
“丞相伤还未好。”费宏德说,“想去哪儿?”
“去太后那儿看看。”牧旷达答道。
韩滨在东宫里留了一整天,直到午后时,蔡闫憔悴不堪。
“就是这样了。”蔡闫说,“再多的,我也想不起来了。”
蔡闫把过往的事全部朝韩滨交代后,反而长长地吁了口气,仿佛用尽了最后的一点生命,倚在座位上。现在再没有别人,只有他自己,他也不再是大陈的太子,而只是他自己。
“太子殿下。”韩滨说。
“叫我蔡闫。”蔡闫说,“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过了。”
“我有一个办法。”韩滨起身道,“只要你愿意配合我,你还是能活下去。”
蔡闫蓦然睁大了双眼,正在此刻,手下前来通知韩滨,韩滨说:“元、辽、西凉与吐谷浑的使者已经来了,就在城外。”
蔡闫说:“别让他们进来。”
“不。”韩滨说,“必须让他们进来。”
“段岭一定会跟着进宫的!”蔡闫说。
“让他进来。”韩滨说,“我倒是要看看,李渐鸿的儿子有多大的本事。吩咐下去,朝谢宥送信,让使节到北门内外城之间,不许留下任何黑甲军。”
“这段时间里,你就乖乖在这儿待着。”韩滨朝蔡闫说,“明日我会召集朝廷百官上朝,是死是活,全看你自己配合了。”
韩滨离开东宫,经过后殿时,瞥见牧旷达与牧锦之正在殿内对坐。
“借一步说话。”韩滨朝牧旷达说。
“韩将军就说吧。”牧锦之淡淡道,“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还避来避去的做什么?”
韩滨微微一笑,说:“太后有孕在身,只不想多劳您的心神。”
韩滨席地而坐,牧旷达说:“听闻吊唁的使节团已到城外了?”
“正是。”韩滨答道,“包括昌流君在内的四大刺客,与您的徒弟王山,还没有任何消息。”
牧旷达的表情十分复杂,说:“若果真如此,姚复与谢宥,想必正在准备什么不得了的事。这也有好几天了,全无动静。”
“不。”韩滨答道,“谢宥与姚复已派人送过联名信进来,想与咱们谈判。”
“谈判的条件是什么?”牧旷达说,“想必不会太简单。”
“无非是问我要怎么样才愿意开江州内城。”韩滨说,“但事到如今,已由不得你我说了算了。牧相,明日早朝时,便须得尽快召来群臣,在陛下发丧前,解决这心头大患。”
“唔。”牧旷达说,“但一旦将罪名按在他与姚复的头上,必定不好善后。”
“援军正在赶来的路上。”韩滨起身答道,“若无意外,明天傍晚便可到。我去接见四国的使节。”
韩滨说毕起身离开,余下牧旷达与牧锦之,牧锦之眼望韩滨背影,沉声道:“你简直是引狼入室。”
“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牧旷达说,“韩滨一旦证明那小子的身份后,定会设法杀我,但他不敢来诛牧家的族,届时你与孩儿将会活下来。”
牧锦之沉默不语。
“你是太后,又有李家名义上的子嗣。”牧旷达缓缓道,“他定会留你性命,只要虚以委蛇,假以时日,孩儿长大以后,再对付他不迟。”
牧锦之叹了口气,神情凄楚。
入夜之时,内外城一片寂静,内城宵禁,街道两侧的房屋里全部亮着灯;外城则只有谢宥与黑甲军扎营的灯火。
数百人齐聚于外城与内城间隔的长街之中,黑甲军则在接近两百步外,谢宥注视着远处的街道。不多时,内城门侧的角门缓缓打开。
“南陈什么意思?!”使节的声音喝道,“远道而来,为你们吊唁,居然只开一个角门?!置我等于何地?”
“各位。”内城墙高处,一名传令官说,“大陈骤逢剧变,为免被有心人利用,还请诸位沿角门进出,得罪之处,万望海涵!”
角门内涌出上百名征北军士兵,各自备战,眼望黑暗深处。道路尽头,黑甲军纷纷手执火把,照亮了一小块地方。
“走。”姚复说。
谢宥调转马头,与姚复转身离开。
段岭站在元人的队伍之中,身前不远处是述律端,先是辽国通行,接着是元,再是西凉与吐谷浑,逐一通过了角门。
内城开阔之地,上千征北军士兵围得水泄不通,给使节搜身。拔都挡在段岭身前,众人站在一起。
“你们什么意思?”
搜到拔都时,拔都悍然抽刀,阿木古与赫连博等人纷纷响应,登时与征北军士兵形成针锋相对的两派人。
“但凡进皇宫者,都得缴械搜身!”传令官喝道。
拔都说:“谁敢碰我们一下,我看是不必啰嗦了,先打再说吧!拔刀!”
使节团本就愤怒,一时全部拔刀,这局面是传令官解决不了的,忙派人回去传令。不片刻消息回来,告知使节团首领可不必搜身,先放进来再说。
段岭把手放在拔都的背后,示意他稍安,拔都这才吩咐人收刀。
征北军又纷纷上马,护送使节团往皇宫中去。
黑暗之中,护城河内发出水响,十艘小船每一艘都载着身穿黑衣的士兵,撑着船悄然沿秘密水道驰进内城。这条水道已许多年没有人走过,蜿蜒曲折,通往江州的地下河,再从地下河出来时,赫然正是东市外的死水道。
岸边有人巡逻,突然船中一枚黑箭射去,中箭者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倒在了地上。
武独手持弓箭,一身黑色劲装,侧头打量四周局势。
“将军,我们已经到内城里了。”士兵低声道,“再走一段就是东市。”
“在东市背后上岸。”武独吩咐道,“小心提防巡逻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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