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月依》第18章


她有些惊讶,继而淡淡笑了,若兰蕊轻绽,道:“阿梓费心。”便伸手接过,细细看了,脸上笑意不减。
我却仿佛觉察出她身上深深倦意,伸了个懒腰,开口道:“若是累了,切莫勉强自己太过。”
夏依依仍是笑了:“人活于世,哪有不累的道理。”
我偏头看了她,也笑道:“总不会时时都累的,也没人勉强,有些事,不愿做,自不必做。”
夏依依却深深吸了口气,良久未言。忽而脚尖踢了湖面,溅起几滴水珠,落了湖面,又漾出层层波纹。
她轻叹一声:“是我自己勉强了自己。”
我只是望着她,淡淡笑了,未发一语。她聪慧如此,自己解不开的结,或许也是她不愿解,旁人又能说些什么。便看了湖面平静,静听了鸟儿轻鸣。
忽而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淡雅别致,却熟悉不过,肩上也莫名多了些重量。
低头时发觉夏依依的头轻靠了我肩上,双眸皆闭,呼吸匀称,已是睡熟。我心中竟多了些不知所名的情意,不时激荡。
黄昏渐至,天边轻云在夕阳映衬下粘连成火红一片,清风渐起,我忧心她着凉,可也不愿打扰她好梦,便伸手将她抱起,竟比我想象中还要轻上许多。
举步登楼,将她置于我的床榻,我揉揉有些酸痛的胳膊,看了她沉静睡颜。
我想我有许多理由仇恨她,也有许多理由喜欢她;若我起初选择了仇恨,或许此时便连仇恨的缘由都已忘记,只是单纯的仇恨,现今自不会矛盾。
可事实却是,我从一开始,便将自己置身事外,至少从心而论,我并不觉得发生的一切与我相关,而对夏依依,起初的愤慨,也只是因她试图左右我的命运,夺去了我选择的权力。
可仔细想来,从前我也是身不由己,如今只不过是对过去的延续,甚至因不在意那层身份,反倒自在,心中平静许多。
想来想去,难有结果的事,再想也是徒劳,于我,便索性不想了,顺其自然便好。
夏依依既占了我床榻,我便坐了窗边,翻本闲书,也是自在。
直到月上中天,夏依依才悠悠转醒,醒来时恰见了我在窗边读书,烛光映了侧颜。
我见她醒来,放了手中书卷,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淡淡笑了。
她见我笑了,起初有些愣了,不多时也回以一笑,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躺着望了我。继而却有些失落似的,缓缓开口道:“阿梓,若有我暂时不能兑现当初对你的诺言,你可会恨我?”
我偏了偏头,脸上带了些疑惑神色,似乎没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她有些犹豫,却仍开了口:“也许有一天你仍会回了秦国,仍回了过去的生活,你可愿意?”
我一时失语,她又道:“可有朝一日,我必定会兑现我的诺言,无论荣华富贵,或是你想旅居天下,都随你。”
我仍是说不出话来,心中有些凄惶,终究淡淡摇了摇头:“你从不欠我什么承诺,所谓的兑不兑现,无从谈起,若非要如此,那也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夏依依仿佛想再说些什么,可被我的话堵得无从开口,我仍看了书,心思飘忽不定,也许万种牵绊间,她想保全我,可也力不从心;也许她这一生无人能真心相交,同我,也不过逢场作戏。
我明白她正看了我,不知表情如何,也许苦涩,也许平静。
忽而却听到一阵风声,一抹红影撞开了窗户另一半,鱼贯而入。未及反应,江九已笑眯眯的站在了我面前。继而伸手捏了我的脸,一顿搓揉。
我伸手拍下她的狐狸爪子,看了床榻,江九才发觉夏依依也在,便收敛不少。
可我仍听得江九蚊子般在我身旁哼哼唧唧:“我不在时你竟在这忙着泡妞。”我装作不经意,捶了江九一拳,她痛的龇牙咧嘴。
夏依依面上忽而浮现玩味笑容,却未言语。许是觉气氛有些诡异,夏依依伸了懒腰,谢了我未搅她好梦,便离开了。
江九待其离开,便同猴子一般上窜下跳,口中还喋喋不休,数落我耽于美色、胸无大志。我却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
三日后,江九带我离开了绿柳山庄,我还当她又偷偷带我跑了出来,她却言此番是受夏依依所托,非她自作主张。
我也能隐隐感到,我离这些事的谜底越来越近,心中的忐忑竟成了莫名的兴奋,而当我看到齐都高高的宫墙时,我仿佛已了然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写文的速度赶不上发文了。。。要努力写写写!
☆、花月正春风
齐国长公主芷蓉,民间传言,五岁熟读经史,六岁即可成诗。成人之时通音律,精棋艺,姿容甚佳。只自幼体弱,于碧落山静养,真正见过她的人少之又少。
而现今她独揽朝政,甚至带兵出征,更使民间流言四起,有些还将其摹画作了妖魔神仙之流。
当然,芷蓉公主所为于齐国史上并非没有先例。齐国开国君主便是在其妹平阳公主相助之下才得开创帝业。
平阳公主昔年亦曾带兵平息齐国内诸多叛乱,其名响彻齐境,敌者闻之丧胆。齐王与之明相敬暗相争,终究还是斗她不过。
开国齐王并无子嗣,皇位便由平阳之子袭得。说白了,现今坐拥齐国的,实则是平阳公主一脉,而齐芷蓉的作为,像极了这个英明果敢的先祖。
我抬头望了高大的宫墙,竟无比熟悉。恐怕任何地方的宫廷于我而言,都不过是囚牢,便连感触都生得一样。
一旁的江九搓了搓胳膊,吐吐舌头,道:“我是真不喜欢这个鬼地方。”便下了马。
我亦下了马,面上却是苦笑,开口道:“我也不喜欢,可我人生中的许多时光,都是在其中度过的。”
江九有些讶异,继而又仿佛了然一般,只点了点头。
我二人将马交与宫门的侍卫,便入了皇宫。齐地民风粗犷,便连同宫中建筑亦是大气豪迈,甚至有些粗糙。粗糙中亦不带一丝细腻,竟有些单纯的可爱。
江九带我入了深宫,女人脂粉气本该重之地,意外的只是比之前宫殿的粗犷多带了些书卷气。
江九忽而带我入了一座宫阁。进了内室,方见夏依依仍旧一袭白衣,立在书架前,若有所思。
她不时从架上取本书下来,可这本却在高处。她虽比寻常女子高出许多,踮了脚却亦取不下来,我摇了摇头,走上前,伸手踮脚替她取下,她却看了我,轻轻笑了,笑容温暖明亮,竟让我也不由笑了。
我终归还是难以想象面前这个气质卓然的白衣女子在战场上叱咤风云,斩杀敌寇;更难以想象她得到今天所有的一切手上沾了多少鲜血。
恍然间我发觉苏漠从来都是错的,他的所为,不过是助力夏依依向着权力的中心逼近,而逼近的路上,他人的血色只会愈发浓烈。
夏依依的孽,无论他苏漠如何努力,都消不减。
我在夏依依身旁坐了,却不知如何开口,她亦不言。江九不知何时已离开,我明白她是最不愿趟这趟浑水的人。她早知夏依依是何人,她早知与她一同便免不了一路杀伐。
我不懂夏依依凭借什么说服了江九,或许她根本不必开口,只需以己之力威胁便够了。我只是有些气愤,她不该如此折磨了江九,强迫江九做其不愿之事。
我正思虑间,夏依依忽而缓缓开了口:“我的身份想必你已明白。”
我看了她,淡淡点了点头。
她却笑了:“这诸多事的缘由相比你也已经明白。”
我无奈苦笑,道:“掳我至齐是为了激化萧氏同少卿矛盾,也正因如此之前才会令萧君言入齐,当然也是为了从他身上挖些吴国旧闻,煽动吴国内乱。天下三分鼎立,一国动而三国皆动。你这盘棋下得好大。”
她却摇了摇头,道:“掳你意在离间,本只想让他君臣之间愈发猜忌,未想秦皇竟想趁此机会拔除萧氏;逼迫萧君言入齐,非是我想引其吴氏内乱,而是我需要他手上的赤火令。”
“赤火令现今在刺客楼手上?苏漠奔波怕也是为了平定江湖罢。”
夏依依点了点头:“不错。”
我轻轻皱了眉:“江湖一统,大权独揽,你究竟想要些什么?成为一代女皇?”
夏依依轻轻笑了,道:“这么说,好像也不错。”
我却苦笑:“你不该利用了萧君言师长往事来达成目的,他会恨你。”
她仍是笑着:“与我何干?”继而仿佛有些失落:“何况我再等不及。”
我却忽视了这后一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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