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大人的忧郁》第75章


南疆虽然处中陆之地,却比云谷郡更偏僻,大部分都是深山密林。此处盛产用弯刀的武士和用蛊毒的巫者,统治者则是赫连郁口中极罕见的,还以血统传承的一支巫者,被南疆以外的人称为毒巫。
一年前,南疆出现的新的大巫,之后居住在南疆的苗人和中陆人就开始大大小小的冲突,故而几个月后得到叛乱消息的乐道是半点惊讶也无,他那时因为对自己和赫连郁之间的关系感到疑惑,继而又一次争吵后直接点兵,将政务抛下亲征。到了南疆后发泄怒气一般在战场上几进几出,直接将对面那向他叫嚣的将领擒回了大营。
后来他才知晓,被他擒获的是南疆重要的人物。而为了换回这个珍贵俘虏,新的毒巫亲自来见他。
整个大营都为这件事而忙碌起来,连乐道也不能再光明正大把事务推给文官谋士,只能端坐大帐。
乐道试图偷懒的时候,有亲兵走进他的大帐。
“陛下,”亲兵说,“赫连国师从皇都城赶来了。”
“哈?”当时躺在大帐的地毡上,嘴里叼着毛笔正思考敷衍的战报要如何写的乐道抬起头,“不是说懒得见我嘛?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他话音刚落,便看到一个人掀起门帘,走了进来。
乐道眨了眨眼。
一身黑袍风尘仆仆的赫连郁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视线偏移开,对领路的亲兵说,“听说毒巫要来见陛下?替我在见面里安排一个位置。”
亲兵应是,为了不打扰而转身离开了。乐道挑起眉,看着大巫说完后,走到大帐里的另一边,解下大氅丢在地毡上,然后才回头和他对视。
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乐道陡然发现了一些不对。
……赫连郁的眼瞳,好像长得不是这种模样?
他的手已经握在了燕风的刀柄上,但是来不及了,那个似乎是“赫连郁”的人抬起手,向他投来一团桃花般色泽的雾气。带着浓郁香气的粉雾瞬间将乐道笼罩,皇帝陛下只觉得接触到雾气的皮肤就像是遇上了一团火一样,瞬间烧得火热,蓦地就让他浑身通红起来,甚至连绷起的肌肉也有点发软。
但是后背罗天万象的刺青十分尽忠职守,替它的主人发挥了它应有的效用,那一点来自于体外的毒霎时就被排斥出去,乐道的燕风不假思索掠过了来人的咽喉,在上面留下一丝血线。
生命的逝去让那个假扮成赫连郁的人发出呜咽声,在门外守着的亲兵立刻闯了进来。一同闯进去的还有另一个传讯兵,传讯兵大喊:“毒巫闯进大营来了!”
乐道看着地上那软软一团尸体,那张模仿赫连郁的脸让他胃部产生某种东西上涌的呕吐感,他皱眉说:“啥,这玩意儿就是毒巫了?”
这团玩意儿当然不是毒巫。
南疆毒巫可是大巫才能继承的称号,不会也不可能让乐道如此简单将她解决。
等到骚乱平息,乐道才从真正的南疆毒巫那里得知,伪装成大安国师进去营地的人是南疆毒巫的师姐,这位师姐姑娘和被乐道俘虏的将领是情人,不顾毒巫的命令,试图自己将情人营救出来,毒巫听闻后立刻追着她,没想到还是没有赶上。
那位南疆毒巫是个十分年轻的女人,据说她本人并没有带领族人叛乱的意愿,只是她实在太过年轻,压不下对大安充满仇恨的长老和族人们——乐道会信她的话才怪,但是这位毒巫目前的温顺态度的确让事情变得好处理多了。
停战,投降,交出俘虏,杀人,上贡。
当夜处理完这些事情的乐道怀着赫连郁竟然真的没来的小小愤怒,进入了梦乡。
他进入的是个桃花色泽的梦境,黑暗里被他念叨的那个人黑发披散着,身上轻纱覆盖,遮掩住朦胧的身躯线条,躺在鲜红锦绣中。他青蓝色的眼眸看上去仿佛是一座泛着涟漪的湖水,长长的睫毛颤抖地将其中潋滟遮住,喘息的同时,鲜红的唇向乐道露出一个充满蛊惑意味的笑容。
大安的皇帝一下子惊醒了,同时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某个部分炙热无比。接下来的一夜里,他数百次想说服自己,这个梦不过是早些时候那团粉红雾气残留的效力产生的影响,却不能对自己恍然才察觉到的心意说谎。
他竟然想上了自己的好兄弟?!
……但是仔细想了想,还挺不错的?
乐道便十分粗线条地将这个问题略了过去,接下来的重要问题是,他的大巫对他心意如何呢?
坐在地毡上纠结的乐道恰好听到门帘一声响,飞燕卫校尉同时兼职他随身侍官的乐省进入大帐,跪在了下方。
“何事?”乐道随意问。
乐省迟疑了一下才回答。
“刚刚收到消息,”他说,“国师大人十一天前的深夜独自离开了星台,不知去向。”
第64章 预言的真实意义
大安和晏十五年,夏。
这一日的星台笼罩在浓烈的日光之下,雪白的六角高塔亮得能灼烧人眼,今年新长得嫩叶透过阳光,在高塔墙壁上投下郁郁葱葱的绿影。这可是纳凉的好去处,绿荫带来的凉意能让人懒洋洋地摊开身体,再也不想动弹分毫。
每次贺乌伦从麒麟殿返回星台,就能看到一群在树荫下铺上凉席,躺在上面的小巫……甚至巫们。
他眼角抽搐,想起几日前老巫乐找他谈话。这位被他舅舅交给他的老臣说话直接,夹枪带棒,在所有人面前向他提出,自从星台换了主人后,小巫们在礼仪上很快就堕落到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地步,探究其中原因,都是某个人起的好头的缘故。
那个某人应该不是是说他的,贺乌伦想。这个时候他已经被一群小巫扯到树荫下,和他们一起坐在凉席上。有胆大的小巫从御膳房偷来了果酒,金黄的酒液冒着一丝丝冰凉的白气,寒气在水晶杯的外壁凝结出小小露珠,领头的小巫端着酒杯,殷勤送到贺乌伦面前。
贺乌伦无言和他们对视。
小孩子们拉人背锅之心太过明显,贺乌伦嘴角抽搐,最后看着他们可怜兮兮的眼神,还是接过了酒杯。
冰凉的酒液滑入喉间时,小巫们挤在一起扭来扭去,叠声道:“大人,大人,来讲个故事吧?”
“怎么可以一直要求别人讲故事呢?”贺乌伦严肃地对他们说,“自己去繁星之间看啊。”
小巫们又是连声的哀求,就像过去无数次一样,向来嘴硬心软的星台大巫很快就丢盔弃甲败下阵去,双手投降地询问:“要听什么故事?事先说明,我可讲得不好哦。”
那些小巫们在下面互相交换着亮晶晶的眼神,贺乌伦后知后觉意识到这群小混蛋好像早就设计好了,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便听到小巫们齐声喊道:“要听月亮的故事!”
贺乌伦:“……”
救命他舅舅还没死呢。
样貌普通,卷曲黑发扎成马尾到肩上,有一双青蓝色眼眸的年轻男人痛苦地揉着太阳穴,十多年的礼仪教育似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等把自己的鬓发也一起揉乱后,他小声问眼前这群孩子:“我给你们讲太阳的故事好不好?保证和你们听过的版本不同哦。”
“不要!”孩子们回答得斩钉截铁。
和他们互瞪片刻后,星台的新主人再一次妥协了。
“从哪里说起呢?”他压低了声音,围着他的小巫已经自觉地安静下来,夏风温柔地拂过树梢,阳光下悉悉索索作响的树叶和孩子们一起倾听,“嗯,很久很久以前,我们所在的这片天地,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辰。”
只有浩淼的黑暗将一切笼罩,人们活在万物的下层。
反抗是不可避免的,如今平安的生活是无数人用尸骨铺做道路,才勉强开辟出来的,名声最大的那位牺牲者,千年前的大巫扶桑升起了日星太阳。在这位大人之后,所有死去的大巫们无一例外,在死后变成了黑暗的夜晚天空上闪烁的星辰,为黑夜里迷死方向的人指引前进的方向。
一千年过去,天空寥寥的几颗星辰变成了横贯天穹的星河。但是那仍然是不够的,你们若是去询问巫卜大人,或是查阅繁星之间的文简,都能找到那一颗颗暗下去的星辰名字,书写这些名字的卷轴长度,打个比喻的话,把上端挂在星台顶部,垂落的下端能达到我们的这个位置。
“大人是真的试过才知道的吧?”有个小巫欢乐地说,“我知道的哦,师兄师姐们说过,是大人被赫连大人强迫背诵这些名字,为了表示实在做不到,才把卷轴挂在塔顶上的。”
贺乌伦:“……闭嘴。”
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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