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同人)红楼·画中人人》第54章


殿宇深处静极了,磨得光如镜面的地板,泛着铮亮的青光。
地上返照出两道长长的人影,一点残阳从窗底漏下来,蝉声清幽。
两人屏息静气,隔了久久的一阵,皇帝才开口:“那封信,是你伪造的,对么?” 
☆、肆拾四
水溶敛了笑容,却听他坦然道:“看来东平王说的不错,微臣千算万算,还是瞒不过陛下一双法眼。”
皇帝点点头,自御座上走下来,走到他面前时,不由冷笑出声:“好,好啊,朕一片真心待你,你就这样算计朕,将朕的真心玩弄于股掌之上。周纶、谭荣他们固然可恨,可忠顺王毕竟是朕的亲叔父 ,你连他都不放过,下一个又是谁?是不是就该轮到朕了?”
水溶望着他,忽然间笑了笑:“难道微臣所想,不正是陛下所想。臣此番以身作饵,除掉忠顺王这个绊脚石,将他在朝中的势力折损干净,来日陛下独揽大权,那龙位坐的才踏实。”
皇帝略微一震,竟然说不出话来。定定地瞧了他一会儿,才道:“往日朕只夸你聪明,想不到心思,细到这个地步……”
水溶道:“聪明人都没好下场,何况经此一事,臣已经是心腹大患,陛下还能留臣活着?”
皇帝心里本就窝着一股气,见他仍是那种慵懒散漫的态度,不由得大怒:“朕是不欲杀你,但不是不会杀你!你明知道朕最恨人不老实,却还要使些鬼蜮伎俩,一味的欺上瞒下,勾心斗角,将个好好的朝廷闹得乌烟瘴气,你说,让朕还怎么容你?!”
看着那张雪净剔透的脸,皇帝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人太聪明,所以留不得。若一时心软,留下他,以后不知又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可说归说,真要下狠心除掉他,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水溶缓缓别过脸,道:“臣早说过,做人留三分余地,没有什么害处。别人不来招惹我,我自不会去招惹人,偏生个个都来挡我的道!”
“那姓卜的一家五口,也招惹你了么?柳敬言是什么样的人,朕比谁都清楚,他从来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水溶一时语塞,慢慢垂下头道:“是我对不起卜家,臣有……不得已的苦衷……”
“什么苦衷?”皇帝扬眉问道,“是为了那个姓林的女子?”
水溶本来兀自出神,乍听此话,也不由得一惊之下,抬起头来。
皇帝道:“你可知道,这次弹劾你的折子里,也有你那岳父大人罗邕一份?他说你私藏犯人于府,还将那女子纳为妾室,宠爱有加,朕开始只是不信,以你那样的清高脾气,怎会看上一个寻常女子?如今算来,她怀孕的时辰,和你插手贾家涉案的日子都能对上,若说巧合,天下哪有这等巧事?”
水溶嘴角微微一沉,静了许久才道:“正如陛下所说,她只是个普通女子,什么都不知道,况她现今又怀了臣的骨肉…… 请陛下不要为难她……”
“所以你就有脸来向朕讨封诰?!”皇帝望着他,眼中有无限嘲弄,“你好糊涂。天下女子多的是,什么样的美人没有?放眼天下,六宫之中,你看上了谁,只消给朕说一句,朕都可以赐给你。你何苦要这样作践自己?”
水溶在他眼前缓缓曲膝跪下,手指无力地揪住他的袍角,一字一顿地说:“陛下不要逼我,臣这辈子可以不领兵权,不干朝政,可是唯独最舍不下的……就是她。谁要是动她一根头发,都比剜臣的心、挑臣的筋还难受,没有她,臣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皇帝没说话,只是纹丝不动地看着他,眼里有他熟悉的微冷寒意。
水溶竭力忍着痛,道:“臣素来胸无大志,朝中之事,并不真的上心。如今触怒天颜,犯下这大逆不道的大错,臣只求安静一死,请陛下放过臣的家人。”
皇帝忽然一笑,语气森然道:“你当朕赐死元妃的时候,何尝不心痛?她当年身怀六甲,腹中尚有七个月大的骨肉,眼见着就要生了。是我亲手下旨,要了她的命,朕清清楚楚记得,那天赵堂冒着大雨赶回来复命,朕在雨地站了一整夜……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你们谁又知道?”
许是太过激动,他喘息了好久,才努力把气息平缓下来:“我何尝是薄情之人,何尝真的忍心杀她,是天不予,朕徒奈何?她那样真的心,朕到底是辜负了,这一生都辜负了……”
那是最后一次,他在凤藻宫看到她的尸体。那个冷雨磅礴的夜里,她静静躺着,在御床绛红色的斗帐中若隐若现,月白单衣上重叠着浓淡相宜的血迹,那么优美,就像一朵开到极盛的花,忽然之间萎折。
揭开她面上的白绸布,他的手都在发抖,那些鲜艳以至狰狞的红色,像火光一样轰然扑了上来。殿外尽是哗哗的雨声,雨是如此的大,一眼望去,绵绵密密没有尽头。
他站在茫茫雨幕之中,眺望着三千殿台,远处阑珊寥落的灯影,仿佛黑暗中欲蛰欲起的巨兽,于青天之下,向他绽开一个诡谲凄丽的笑容。
听那夜监刑的女官说,她到死都在唤着他的名字,那样微弱的声音,那样痴缠的灼热,终于随着最后一口气咽尽,至死方休。
他低下头,看着跪在眼前的臣子,轻轻吁了口气。
瞧着眼前的水溶,心中怦然一动,仿佛眼睁睁瞧着很久以前的自己。
“好,朕不逼你……”皇帝执起他的手轻轻道,“你随朕多年,拼了这半壁江山送给朕,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朕纵然气你,也不能不心疼你。水家世代忠良,不是死在沙场,就是死在官场,朕不逼你走他们的老路。只是你从今往后须记着,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不要怨朕,也不要恨朕——”
“……微臣不敢……亦不能恨陛下。”水溶伏低身子,将额头抵在青砖上,那青砖极凉,令他整个身体都郁郁不止的颤抖。
“来人!传吏部拟旨!”皇帝叫了一声。
赵堂见势不妙,听他语气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皇上!三思啊。”
“传旨!”皇帝又叫了声,杀意就在一念迸发,却硬生生压了下去,“北静王凭籍世资,辜负皇恩,为色而藏罪人于府,此不忠一。为权而埋伶人于忠王府,妄想打破朝中制衡,一家坐大,威逼紫宸,此不忠二。如此种种,尚不思悔改,玩弄心机,连坐无辜之人,妄图欺瞒君上,此不忠三。更兼为一己私情,陷害同朝僚友,放走国法之囚,凡此不忠不义,其心当诛!”
赵堂听他念到这里,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水溶伏在那里不动,皇帝死死地盯着他,眼光就像在他背上钉住了似的。良久,才挤出几个字:“朕念其祖上荫德,不忍杀之,即日起褫夺封号,贬为庶人,逐出京门,永不复用。”
水溶又叩了一个头,直起身来,乌沉沉的眸子凝视着他。
“王爷,快谢恩呀!”赵堂在一旁使眼色。
皇帝挥手打断他,喝道:“别谢了,你走吧,再不走的话……朕就要改主意了。”
水溶淡淡应了声,转身步下台阶,头也不回地去了。
出了太极宫,身后的内侍一直跟着他,他却越走越快,在重重迥回的宫门中,放开了脚步,一个人拔足狂奔。
那长长的宫墙夹道,像两痕朱砂色的血迹,压得他透不过气。
这里的殿宇,一切都是高大而逼仄的,红墙、碧瓦,湛蓝蓝的天。
走在这漫长的甬道里,仿佛真有一辈子那么长。
终于,逃出这个牢笼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给水哥定罪的那段词“北静王凭籍世资,辜负皇恩,为色而藏罪人于府……凡此不忠不义,其心当诛”这段,是好友云翼风澜跨刀所写,我只稍稍改动了一点。
这段词,其实早就写好了,因为实在漂亮,我又懒得再动脑,所以照办上来。
大家现在明白,水溶玩火玩大了吧。
再次谢谢风澜君o(∩_∩)o
☆、肆拾五
一路上夹道林荫,车马也走的顺畅。转眼到了府门前,水溶拨开轿帘,才从青辕车上下来。就见守门的几个小厮,匆匆跑过来,匍匐在他脚下:“王爷,了不得了,府里出大事了!”
水溶看他们心急火燎的样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脱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少夫人刚从待霜亭下来,台阶打滑,失足……跌了一下。”
话还没说完,便让水溶急红了眼,一把推开他们就往里走:“人在哪里?”
“已经送回萼绿馆了,几位太医都在。听人说,少夫人半个时辰前血行不止,是落胎的迹象,这会子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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