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_公子于歌》第43章


恶狗吃人,这实在有些骇人听闻,只是无凭无据,也找不到尸首,又有孟客从中周旋。孟客擅辩,六少家里的人去告官的时候,就是他凭自己在青州的人脉和口才搞定了这件事。六少失踪,成了一桩疑案,只是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爬白家的墙头了。
但是白青雨却似乎受了惊,在家里又接连修了两道墙。孟客看着一道墙又一道墙地盖起来,神色疑惑。
“我问你,那个六少,是不是来过白家?”他私下里问顾槐。
顾槐是极其钦佩孟客的,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不否定也不承认。孟客神色骇然,半天说不出话来。
顾槐觉得孟客应该是猜到了,犹豫了半天,将这事告诉了白青雨。
他原以为白青雨会怪他没有及时否认,不想白青雨却道:“你怎么不告诉他实情?”
“我……我怕……”
“你怕他知道了,怪罪我?”白青雨歪着头,坐在案前描绘着丹青,画上男子丰神俊朗,几笔便勾勒出真人的神韵来,他托着腮道:“我有什么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还不许我自保了?这样的恶人,碎尸万段都不可惜。我倒想让你告诉大哥,看看他是什么反应。他曾跟我说,这一生一世都护我周全,他的话,我如今都不敢信了,正好可以拿这件事试试他。”
顾槐也不知道白青雨这话是玩笑话还是真心话,所以并没有告诉孟客。
可是不久之后的一天,孟客突然上门,并把他支了出去。顾槐从未见过孟客那样的神情,他一向丰神俊朗的脸庞满是阴霾,再不见从前半分温和如玉的模样。他心下忧虑,便悄悄躲在院子外头,听见孟客和白青雨的争吵声,不多久,就见孟客气冲冲出来了。
“孟少爷,孟少爷。”他在后面叫,孟客却再未回头。
他只好转了回来,去看白青雨,就见白青雨在地上坐着,头发披散,看见他,便笑。
“少爷……”
“你看看,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少爷……”
白青雨忽然面目狰狞:“当初是谁死乞白赖地求着我!要不是他缠着我,我会把他放在眼里?!”
这些倒是真的,少爷刚回来白家的时候,连老爷夫人都不大理睬,孟少爷次次来,少爷次次不见。但孟少爷脾气极好,耐心,这才慢慢有了来往。
“顾槐,若我一无所有,不是白家少爷了,你还会不会跟着我?”
顾槐忙道:“我至死追随少爷,一辈子愿为奴为仆伺候少爷。”
“可我信不过你。不如你替我做一件事,你做了,我便信了你。”
顾槐点头:“少爷只管吩咐。”
“不如,你替我杀了孟客?”
顾槐一愣,抬起头来。白青雨说:“我本就在地狱边上站着,我以为他要救我,他却推我一把,这样的人,不该死么?”
“可是,孟少爷是个好人啊……”
“就是好人,才该死啊。”白青雨看着他的眼睛,哂笑出声:“你不懂。”
顾槐并没有去杀孟客,白青雨也不再提此事。从前他们两个有多要好,从此以后便有多陌路。
孟少爷再也没有来过他们家,偌大的白家,只有他们主仆两个人,还有一群狗。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白家依旧冷冷清清,他们两个都是无父无母无兄无弟,也无人可以团圆。老爷夫人去世还不到一年,这样的节日过起来也只会叫少爷伤感,顾槐便装作不知,白青雨也毫无反应。
夜晚的时候,忽然有人敲开了他们家的大门。顾槐打开一条缝,看见是常跟着孟客来白家的一个小厮。
“我家少爷托我送来的月饼,还有一封信。”
顾槐大喜过望,欢天喜地地接了,一溜烟地跑到白青雨房里:“少爷,少爷,孟少爷给你送东西来了。”
白青雨从榻上坐了起来,顾槐咧着嘴蹲下来:“是一盒月饼,还有一封信。”
白青雨将那月饼盒子打开,盒子极为精美,里头的月饼也做的甚为精致。白青雨脸上也看不出表情,又取开了那封信,读了一会,眼眶便红了。
“少爷,孟少爷在信上说什么了?”
“他说,中秋了,叫我记得吃月饼。”
白青雨拿起一块月饼便咬了一口,吃着吃着,便哭了,顾槐想问,却又不敢,看着白青雨一边哭一边往嘴里塞,好像要把那盒月饼全都吃了。
顾槐怕他噎着,便要把月饼收起来,白青雨却一把抱住,道:“这是他给我的月饼,你要吃,自己去买。”
顾槐笑了,说:“少爷,这月饼是孟少爷的心意,你一口吃完了,可再就没有了。”
他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白青雨竟当了真,剩下的月饼,便被他放了起来,一天吃半个,竟也吃到了九月。
九月九重阳登高,白青雨总算出了一趟门,路上正碰见孟家的马车,车上坐着孟客,小塘,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顾槐道:“少爷你看,是孟少爷。”
白青雨撩开帘子朝远处看,正好看见孟客也看了过来,他便直直地看着孟客,孟客却只看了他一眼,便看向别处去了。倒是小塘,看见他便要过来,被孟客给拦住了。
周围的人看见白青雨的相貌,纷纷看了过来。白青雨便将帘子卷了起来,看的人越是多,他的头仰的越高。周围人都惊叹他的美貌,他扭头看向孟客,孟家的马车,早已经不见踪影。
他脸色一沉,抿着嘴唇呆了半晌,伸手便将帘子拽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又碰见了孟家的人。这一回孟客骑着一头高头大马走在前头,一身清贵俊雅,仿佛这满城的秋光潋滟,都集中到他一个人身上去了。顾槐在前头赶车,说:“少爷,你说巧不巧,又碰见孟少爷了,他骑着马呢,好气派。”
但是马车的窗帘再也没有被掀起来,白青雨回去的第一件事,便是到了书房,将他画的那些丹青全都烧了。
画纸沾了火舌,便立即烧作一团。顾槐看着孟少爷的那张脸在火光里变成了一堆灰,心下凄然。孟家送来的月饼,还剩下最后一个,只是已经硬的啃不动了。
从此以后,白家和孟家,便完全断了联系,他们主仆也再未出过门,家里的马也都卖了。孟少爷要娶妻了,眼看着婚礼还有三天就要举行,也没有喜帖送过来。
就在这时候,青州城里突然蔓延起一种怪病,这病很是奇特,得了病的人会言行无状,形同疯癫,见了人便咬。患病的人虽然没几个,却也闹的人心惶惶,很多人都传言说,这就是东河那边传过来的怪病,治不好,城门因此加了许多兵来守卫。
但是孟家的婚礼,依然照常举行了。白日里锣鼓喧天,不远处的白家也听的十分清楚。顾槐陪着白青雨坐在楼台上,那楼台是白家最高的屋子了,站在上面可以看到不远处的白家。
“少爷,你不要伤心。我知道你心里,很喜欢孟少爷。”
白青雨道:“没有什么好伤心的。”他低下头,听着丝竹声喜悦红火:“我从成了阉伶的时候开始,就知道此生会是什么样子。我犯了一会傻,又醒了。”
没有人知道行尸是何时混入庆贺的人群当中去的。顾槐听人说,就在新郎新娘拜堂后不久,喜宴上就有人突然发了疯。鲜血溅得满地都是,宾客们乱做一团。那一天,是青州城里行尸正式爆发的一天,只一天,青州城便成了人间炼狱。
白家的三道墙隔着,让他们主仆俩对于外头的事一无所知。直到入夜之后,外头的喧嚣声才渐渐明显起来,白青雨披着衣服出来,就看到漫天的火光。
“好像哪里走水了,”顾槐仰头望着前面被火光照亮的天:“好像有人在哭叫呢,家里的狗一直在叫。”
白青雨也没说话,快步走上高楼,顾槐紧跟着上去,结果就看见不远处的孟家一片火海。
白青雨一句话都没有说就朝楼下跑,顾槐紧紧跟着,他们一起跑出白家的院子,却看到街上都是火光,而不远处一个人蹲在地上,正嘶吼着啃咬一个女人。那女人尖叫着挣扎,鲜血流了一地。顾槐都吓傻了,一把拉住了白青雨。
火光照亮了白青雨那张美却没有血色的脸,他推开了顾槐的手,在满是大火的街上奔跑,他的头发披散着,衣袍飞扬,好大的风,风助着火势越来越大,已经快要烧了整条街。
到处都是哭声,到处都是血腥味和烟火气。白青雨跑到孟家,却见孟家已经被火给包围了。
“孟客,”他一边往里走一边喊:“孟客。”
顾槐手里拎着一个锄头,已经跑了过来,拉住白青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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