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苑月裴回·一》第37章


而河岸边街道上还挂起了一排排朱红灯笼。灯笼与花灯的光亮彼此辉映,倒映在清澈的河水,满河的光点摇摇曳曳,晶莹闪亮,恰似天上的银河垂落在凡间。
皇城中的青年男女、公子佳人都结伴儿来到花灯节玩耍,街道两边更是聚满了商贩走卒,宽阔的大道上人流如织,热闹极了。
李衍与崔渚一前一后地走在河边。
见路上往来的行人皆笑语晏晏,河中花灯闪耀,美不胜收,不似凡间,端王心中颇为欢喜。但转头再一看走在前面的崔渚,便马上想到自己明日就要与表兄分别,胸中又生起了百转愁绪。
李衍脚步越来越慢,崔渚也察觉到李衍心情不佳,便停止脚步耐心等待。
待李衍慢吞吞地跟上来,崔渚才问:“怎么了?怎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这花灯节不好玩么?”
李衍恹恹地说:“没什么。”又走到表哥身边,慢慢地将脸埋在他的肩上。
从前,表哥身上的水沉香总是能让他安心凝神,但今日闻着这股绵厚温柔的味道,端王却觉得心中更是辛酸。
再说崔渚今日穿了常服,一身月白衫子再佩着腰间玉环、头上玉冠,更显得幸原公子英俊潇洒。李衍忧愁地望着表哥的面容体貌,想将他的模样好好地记在心里,回了陈宛后才能日日思念。
这些日子以来,李衍一直是如此情绪低落。崔渚不明所以,贴心地问道:“宜安,你可要去河边放一盏花灯?”
李衍点了点头。于是,崔渚就牵着他去买了两盏花灯,又向商贩借了笔墨,准备在花灯的纸阀写上心愿。
李衍心神不宁地握着毛笔随手写字,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彩色的纸阀上已经多了 “孤雁落洲” 四个娟秀小字。
原来,由于李衍满心满意都想着表哥哥,于是笔随心动,不自觉地就写下了崔渚的名字。
李衍盯着“孤雁落洲” 这四个字,只觉得心中辽阔而寂寞,又想起了三年前,崔渚刚离开陈宛的那段时间里,自己每每登上怀雁楼望江思人,是多么孤独多么忧愁。
而那些孤单日子,很快又要重演了。
端王双眼一湿,几乎掉下泪来,赶紧再提起笔,在“孤雁落洲”后面又加上了一句“与我长相厮守,再不分离”。然后将纸阀折成三叠,小心地塞入了花灯的枝叶之中。
另一边,崔渚也写好了纸阀。
李衍偷摸摸地用袖子擦了眼泪,勉强挤出个笑容,凑到表哥身边,问道:“雁洲哥哥,你写了什么愿望呀?能给我看看么?”
崔渚温柔一笑,道:“当然。”于是把手中纸阀递给李衍。
李衍接过一看,纸上端端正正写着几行字:“唯愿吾爱阿衍,宜其家室,安既且宁,长相厮守,再不分离”。
李衍先是看到了“宜其家室,安既且宁”这八个字,心中顿觉暖意融融,又看到崔渚还与他心有灵犀地写下了“长相厮守,再不分离”这一句,心中酸涩难言,眼泪水终究还是落了出来。
李衍咬着嘴唇,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眼泪,几乎浸湿了纸阀上未干的墨迹。
崔渚心中一惊,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竟然如此感动么?”
崔家表哥怎的这么不懂儿女情长?李衍用袖子擦干眼泪,将纸阀还给了崔渚,道:“笨哥哥,快与我去放花灯罢。”
崔渚活了小半辈子,也只被李衍一个人骂过“笨”,便无奈一笑,将纸阀放入花灯,然后与李衍一起来到河边。
两人一齐将各自的灯盏放入了河中,只见两只彩色小灯随波远去,一前一后,慢慢悠悠,似是在彼此追逐,又似是在相互陪伴。
可爱的花灯就带着主人的美好心愿,远远地飘去了天河之上。
李衍望见,夜色之下,满河星光,斑斓璀璨,心想其中究竟有多少心愿能成真,又有多少只是一纸空文而已?心中更是惆怅,于是转身扑进了崔渚的怀中。
崔渚顺势搂紧了李衍,温柔地问:“你今日怎么了?似乎特别多愁善感。”
李衍倒是很想问他一句,明知我马上就要走了,你又为什么能如此坦然自若?
但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了一句话……
李衍仰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崔渚,道:“雁洲哥哥,我要你!你就成全了我罢,好不好?”
崔渚面色一红,道:“你……原来你竟是为了那档子事而如此惆怅?”
李衍道:“难道不行吗?情之所至,难以自禁。既然我们已经心意相通,为何不能更亲昵一些呢?”
尤其是两人的别期将临,李衍更是想把自己交给崔渚,免得这个表哥以后把他给忘了。
崔渚原本是疼惜李衍,不想让他受这个苦,但见李衍已经思春到了如此地步,他也不愿再按捺自己,于是认真地说:“好。”
李衍眼含泪光地点了点头,便牵着崔渚的手回了家。
李世荣、崔伯星都跟着尹煦出去玩了,崔宅里只有崔渚与李衍两人。
在这个星光璀璨、热闹无边的夏至晚上,李衍当初从柳卿那里得来的那盒软膏,终于派上了用场。
他们一同沐浴,互相抚拭,然后彼此拥抱,彻夜缠绵。
崔家表哥是那样温柔而有耐心,叫李衍沉沦其中,不能自已。崔渚出于怜惜之情而多有克制,但李衍一直缠着他不肯放开,叫崔渚又是情动又是怜爱,更觉得宜安在床上可爱到了极点。
还好,虽然两人都是初次,但因为□□,所以身体也十分契合。
如此的甜蜜欢爱之后,李衍更是不愿意离开崔家表哥,但时间却不会为他们停止。
事后,崔渚搂着李衍,已经安心地睡去了。李衍也困得不行,却还强打着精神不肯入睡。他仔仔细细地盯着表哥的容颜,一定要把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在心里,日后拿出来反复地回味……
第二日清晨,公鸡打了一声鸣,崔渚就醒过来了。
见李衍眼圈发黑还直勾勾地盯着他,便吓了一跳,道:“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是一夜没睡么?你今日还要赶路呢,路上怎么能吃得消?”
李衍委屈极了,道:“雁洲哥哥,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怎么能舍得与我分开呢?”
崔渚愣了愣,道:“说什么狠心不狠心的,反正我下个月也要去陈宛赴职了,只是暂时分别一个月而已,难道你连这三十天都忍不了么?”
什么赴职?赴什么职?
李衍吓了一跳,却隐约感觉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忙问道:“雁洲哥哥,你在说什么呢?”
崔渚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李衍根本不知道他调职的事情!于是大为无奈,道:“怪不得你这段时间以来这么忧愁,原来尹煦公子没有告诉你呀。”
李衍急死了,说:“到底是什么事呀?怎么还跟尹煦有关系了?”
崔渚解释道:“尹煦公子的父亲是陈宛刺史尹大人,尹大人年纪大了,想要依仗这些年来在陈宛做出的政绩,回到皇都来做官,但眼下朝中并没有空余官职,于是尹煦就来皇都走动关系。我就顺水推舟向陛下提请了调职。陛下仁厚,已经恩准。等到下个月,尹大人就要来皇都做中书令,而我就要去陈宛府做陈宛刺史了。”
李衍终于明白过来了!
难怪崔渚如此坦然,原来他早就安排好要和本王一起回陈宛了!
李衍当即破涕为笑喜不自胜,又开始胡言乱语,道:“雁洲哥哥,刺史是从三品,中书令是正三品,你和尹大人调换官职,可是吃了亏呀——为了与我长相厮守,你主动被贬官了。”
崔渚笑了,道:“我崔雁洲难道不是堂堂正正的正一品亲王妃么?”
李衍哈哈大笑,道:“是了,就是这么个理儿!哥哥,你也真是的,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呀?害我难过了这么多天。”
崔渚道:“你和尹公子是好朋友,我原以为他已经告诉你了。喔,或许是他也以为我会告诉你,所以才没有与你说罢。”
这真叫喜从天降,李衍简直高兴坏了,管尹煦那边是怎么回事,总之他与表哥不用分开就是了!
于是,端王这天就开开心心地坐上马车,不日就回到了陈宛府。
再过了一个月,皇帝果然颁发圣旨,尹刺史接了中书令的位子,很快就举家搬到了皇都,而新任陈宛刺史崔渚则风风光光地走马上任了。
时隔三年,幸原公子又回到了陈宛。陈宛名士文人们皆奔走相告,端王更是喜悦。王府已经在筹备酒宴要款待崔渚,谁料崔渚来了陈宛以后,说他是陈宛的父母官,不是端王一个人的幕僚,故而不宜接受端王的酒宴。
崔大人不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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