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锋》第67章


可见对自己的能力太自信,也不是什么好事。
祁重之扫视一周:“密室在哪?”
邹青嘿嘿一笑:“不知道。”
祁重之:“什么?!”
他杀人的心都有了,救峰主之前,想先把邹青给剁了。
邹青无辜极了:“李兆堂也不能什么都让我知道啊。”
祁重之咬牙:“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只好自食其力,缓步踱在不大、但装潢复杂的居室内,把杯子椅子盘子都挪了个遍,没一处是能触发密室的机关。
时间紧迫,济世峰的人都起得早,到了后半夜,就会逐渐有弟子出来上早课,届时就算把人从密室里救了出来,也难带出去了。
风从窗外吹进,撩动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画。画上是一淡妆清雅的女子,手执灵芝仙草,脚踏莲花,宛若神妃仙子。
祁重之举近火折,发现画的落款居然是李兆堂。
他在墙下站了片刻,发现女子的脸上似乎沾了些灰尘,便抬起袖子,随手给她抹去。
……完好的墙壁突然“咔嚓”一声,从中一分为二,缓缓在他面前挪开。
邹青惊讶得合不拢嘴:“乖乖,还真被你找着了。”
祁重之亦是满脸诧异,茫然看了眼那幅看不出有何特别的画:“那是谁?”
邹青早迫不及待地冲进了密道,闻言又倒退回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哦,那是前任圣女李善蓉,李兆堂他娘。”
祁重之点一点头,不再耽搁,与他一同入内。
密道深黑,两侧的墙不知是由什么材质垒的,连火光在内都无端黯淡了三分。
两人的脚步声显得异常清晰,这说明密道很长,通往地下,他们还要走很远的一条路。
祁重之边小心照顾着周围,边问:“之前你说过,李兆堂亲手弑母,那他跟自己亲娘的感情应该很差,可却又画了她的画像藏在暖阁里,这是怎么回事?”
邹青无来由打了个寒噤,不自禁压低了声音:“你说错了,他跟圣女的母子关系不仅不差,还非常亲密。”
就因为亲密,当得知李善蓉死于李兆堂之手时,才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李兆堂是李善蓉唯一的儿子,虽是被人抛弃所生的“孽种”,但毕竟是亲骨肉,自然爱护非常,并且觉得亏欠他良多,打小捧在手心里疼。
可李善蓉名声已毁,圣女二字不再代表了地位和荣耀,反而像是对她所作所为的讽刺。她丢了毒蛊,与外邦人私通,气坏了老峰主,差点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看在外孙的面子上,才勉强维系住了那点血缘情分,从此与她不再相见,同在一座山,却像两个陌路人。
老峰主的态度决定了一切,亲父尚且如此,何况是那些只会看热闹扯碎嘴的外人。
李善蓉活得屈辱,万幸还有李兆堂这一慰藉。母子俩相依为命,李善蓉更是倾囊相授,一颗心全扑在了儿子身上。
“那李殿又是怎么回事?”
邹青说:“李兆堂年纪小,正是贪玩的时候,可峰内没有人愿意和个野种接触,不冷嘲热讽就不错了。久而久之,李兆堂养成了沉闷压抑的性子,圣女看了心疼,万般无奈之下,自请下山,从一户穷苦人家手中买下一个孩子,带回山中,取名李殿,收为了关门弟子。”
没想到无心插柳,李殿是个学医的好苗子,且心思灵活,与谁都能打成一片。有他在李兆堂身边,李兆堂确实活络了不少,李善蓉看在眼里,十分欣慰,自然也会对李殿多一点关怀。
李殿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每次从李善蓉那里得了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先拿一份给李兆堂享用。李兆堂起先还很领情,后来不知为何,渐渐地就不再接受,且与李殿的关系越来越疏远,心性也越发让身边人看不透了。
李善蓉的身体自生育后就一直没能养好,每月都要喝一种特制的补药,用的药材很昂贵。每次她派人去拿药,都要受药房一番奚落,慢慢的,她就不再去了,能熬就熬,不能熬就拿别的补药先代替。
“日子久了,她的身体每况愈下,李兆堂亲自去求老峰主,替母亲求来了新的药材,此后每日都亲自为李善蓉熬药。这本是一段足够感人的佳话,可是……”
“可是打那以后,李善蓉喝的每碗药里,都掺了能致人死命的慢性毒。药。”
祁重之蓦地扭头,火光映亮他漆黑的眼睛,有些不可思议:“这些……都是李兆堂亲口告诉你的?”
邹青茫然摇摇头:“对……都是他亲口告诉我的。我真的看不懂他,这个人太奇怪了。”
何止是奇怪,简直是诡异。
因为熬药的是自己儿子,那时李兆堂年仅十二,众人都觉得他没什么心眼,因此无人会对他设防。
可谁知李善蓉,就死在了自己平生最信赖的人手中。
她也是个苦命人,一生遭亲密之人三次抛弃,最后一次,连性命都丢了。
祁重之脊背发寒,脚步不由自主变得沉重。
“小心!”
邹青一声大喝,祁重之蓦地一凛,迅疾侧身,一支飞箭擦着他的脸颊刮了过去,蹭出道冒血的痕迹。
他胸膛起伏,冷汗滑过额头,未等呼吸平复,又是两支冷箭从前方洞壁上射来!
他倏然拔刀,左右斩开箭矢,厉声问:“你瞎碰哪儿了?!”
邹青吓得抱头蹲地:“冤枉,我没有啊!”
从背后呼呼灌来一阵凉风,祁重之心头剧震,猛然转身。
慢条斯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一身素雅的白衣,宛若如玉书生。
昏暗幽道内,他逐渐露出一张极具外邦风貌的脸,面对神色惊异的二人,不急不躁抬起双手,在身前轻轻抚掌:别来无恙啊,祁公子。”
第62章 第六十章
李兆堂还没做什么,只是单枪匹马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就已经吓破了邹青的胆。
某种程度上而言,他和赫戎有一种难以道明的相似感。
邹青扑通跪倒在地,全没了刚才的机灵劲儿:“少主饶命!都是、都是祁重之逼我干的,您知道的,我一直对您忠心耿耿啊!”
李兆堂耷拉下眼皮觑他,像觑一坨肉块:“我当然知道,外公待我一向掏心掏肺。”
“对对对,是——”邹青一张脸笑得扭曲,忙不迭俯身磕头,咚咚声不过持续了几下,他猛地顿住,像一根忘了上油的弦,吱嘎吱嘎半直起身,不知为何,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如同死人。
祁重之提刀站在他背后,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潜意识察觉到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紧接着,李兆堂低低笑了:“还是外公了解我。”
他笑出一线森白的牙,由火折子微弱的光晕偶然晃映过去,凹陷的眼窝毫无神采,是一只真正的索命鬼。
祁重之眉峰缓蹙,无来由脊背发凉,未等出声让邹青退后,邹青已凄厉大叫一声,踉跄返回身,瞪到极限的眼珠里血丝密布,挣扎着朝他跪爬过来。
他爬到一半,仅仅够到了祁重之的脚尖,李兆堂已飞身而至,将他从地上整个提起。
祁重之反应亦不慢,立刻吹熄火折,刀锋划出一道冷光,赫然向李兆堂砍去!
李兆堂身形诡谲,脚步几个腾挪,每次刀刃都险险擦着他的衣角过去,竟连他的毛都摸不到。
祁重之身无累赘,但李兆堂还拽扯着一个大男人,却丝毫没有行动受制的模样!
他以前究竟是如何伪装的?居然让人一点儿端倪都看不出来!
祁重之额头渐冒汗珠,气息略急,被李兆堂敏锐察觉:“哎呀,祁公子,再打下去,你的咳喘旧疾就要复发了吧?”
祁重之:“要打便打,少废话!”
狭小密道内,刀刃无数次重重刮蹭过坚硬墙壁,撞出刺耳铮鸣。他放弃再伤李兆堂,转而狠辣斩向邹青的肩膀,打算把他被李兆堂钳制着的胳膊整个剁下来。
——总比没了命强!
此举被李兆堂轻而易举看穿,他赞赏扬眉,不再一味躲避,掌风一扫,直冲祁重之的刀尖而去!
“公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干脆!”
临近刃口,眼见他的半个手掌就要被活活劈开,祁重之眼前一晃,看不清他到底如何动作的,那只手已不在原地,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斜插过来,捏住祁重之的腕骨,反向一折!
“唔…!”
长刀坠地,祁重之面色一白,捂着腕部急速后退,但见李兆堂从容收手,指尖银光闪过,转眼没入邹青的心口!
他边往里扎着致命银针,边平静宽慰:“外公放心,我一定会把你的心肺都掏出来,留在身边,好好保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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