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美人香》第59章


她刚拿新搅好的帕子敷在齐半灵的额头上,就听到寝殿门口有动静。
回头一看,是两个太医被小太监引来了。
为首的周院判年纪一大把了,一路被小太监拽着往凤栖宫跑,被午后的太医晒得满脸都是汗。
他们顾不得擦汗,便要上前给裴亦辞请安。
却听裴亦辞沉声道:“不必多礼,尔等先去给皇后请脉。”
周院判见裴亦辞坐在那里,气势却冷得唬人,不敢耽搁,立马走到齐半灵床边,一看到齐半灵的脸色就愣住了。
怎么病成这样了?
他赶紧上前,搭上倚绿在齐半灵手上铺好的帕子,给她切起脉来。
齐半灵入宫以来,基本不怎么来太医院请太医,周院判打听到她身边有个医女一直随身伺候,心里虽有些不舒坦,但是也不敢置喙主子的决定。
可如今遇上事儿了,他一搭上齐半灵的脉,就觉得有些不简单。
他朝着另一个太医使了个眼色,让他也来给齐半灵把个脉,自己走到一边,等着那名太医的结论。
裴亦辞肃然坐在一边,看着周院判谨慎的样子,心不由地沉了沉。
就算他完全不懂医,也能看得出来,齐半灵这一病病得不轻。
那个太医也把完了脉,周院判和那个太医对了对眼色,便朝裴亦辞行礼道:“陛下,臣等没有皇后娘娘过去的脉案,还需请皇后娘娘身边的医女姑娘过来,臣等有些疑问要解。”
原本安静地站在床边阴影处的应白芙踏了一步上前:“我在。”
周院判连同那太医便走到她身边,三人低声交谈起来。
他们声音压得很低,可裴亦辞耳力本就不错,他闭着眼睛凝神听着,“颅内”、“淤血”、“刺激”,这些词一个个窜进了他耳朵。
他越听越心惊,望向床上的齐半灵。
她似乎很是难受,嘴唇微张,呼吸有些急促。
看到她有些发白的唇,裴亦辞心口一钝,下意识就起身,坐到了她的床边。
倚绿本想替齐半灵换额头的帕子,见裴亦辞突然走过来,疑惑地抬头望他,却见他伸手取过齐半灵额上的帕子,在床边小凳上的铜盆里搓了搓,搅干,又重新搭在了齐半灵的额头。
裴亦辞给齐半灵敷上帕子的时候,小指无意触到了她的脸颊,发现她的脸上真的烫得像烧起来一般。
他拧紧眉头,从袖口抽出自己的帕子,也浸上凉水,轻轻擦拭着她的脸颊。
倚绿呆站在一边,看着裴亦辞就这么慢慢把帕子擦过齐半灵的脸和脖子,动作轻柔,眼睛都瞪大了。
那边周院判以及应白芙和另一位太医讨论完了,周院判便过来回禀:“陛下,皇后娘娘此番伤寒病势凶险,臣这便去写个方子。”
裴亦辞叫住周院判:“她这次病得这么厉害,是何缘故?”
“这……”
周院判面露难色,扭头看了看应白芙,不知如何作答。
“他们不敢说,臣女敢说!”
齐浅意的声音从寝殿外传了进来,裴亦辞转眼看向门外,就见齐浅意从外快步走了进来,脸上被日头晒得通红,微微喘着气,想来是急匆匆跑过来的。
她先瞧了瞧床上的齐半灵,转而看向裴亦辞的目光就很是不满。
裴亦辞眉头一挑,刚要说话,却见她单膝跪地,略带怒气地望着自己:“陛下,钟家的事情,您帮过臣女,臣女很是感激。”
“但是,我归我,她归她。舍妹从没半点对不起陛下,也不欠您的。若您不能善待于她,望您开恩。我们齐家,不介意再多养一个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小裴:#老婆一家沉迷休夫怎么破#
第四十八章 
整个寝殿一瞬之间; 静得连落羽毛的声音都能听见。
裴亦辞一言不发望着齐浅意良久; 才道:“齐姑娘才刚过来,连问都不问一句,就全当是朕的不是了?”
齐浅意冷冷望着他; 刚要说话; 一旁的应白芙突然开口道:“娘娘如今病得厉害,需要静养休息。”
齐浅意扭头看她; 就见她站在两个太医身边,略有不豫地望着她的方向。
应白芙一旁的周院判已经吓得沁出了几滴冷汗来了。
这位应姑娘; 性子也太直了; 陛下面前,说起话来都这么硬。
齐浅意抿抿唇,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齐半灵; 又面色不善地望了一眼仍坐在床边的裴亦辞,转身走出了寝殿。
裴亦辞把手里的帕子放进了铜盆里,背着手走在了齐浅意身后。
倚绿看着裴亦辞跟在齐浅意后头一道出去了; 下意识捏了捏手里的帕子。
她暗地里希望; 齐浅意把过去的一切都告诉裴亦辞,把她家姑娘害成这样,看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齐浅意和裴亦辞从寝殿出来; 一道进了明间。
裴亦辞看了眼孙禄; 孙禄立马带着所有宫人一道退了下去。
裴亦辞坐在主位上,随手指了个圈椅让齐浅意去坐。
见齐浅意直直站在原地,他也不勉强; 只道:“你这番过来,没细看她的病情,也没询问过太医,怎么就知道她的病因了?”
“陛下,臣女不懂兜圈子,咱们也明人不说暗话。”
齐浅意一想起倒在病床上的妹妹,眼眶就红了,“前两年家母给阿娆说了罗翰林的三公子,结果宫里就给他和嘉仪县君的次女赐了婚。太后不知从何处拿出了大哥的遗书,而后阿娆就被封为皇后进了宫。这一切是不是都与您有关?”
“你都有了答案,何必再问朕。”
裴亦辞低头端起茶盏,并没有看她。
齐浅意气得嗤笑一声:“果然,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放过她。”
见裴亦辞低头喝茶,一句都没多说,齐浅意忍不住上前一步,盯着他问:“你是不是还觉得,当年阿娆胆小怕事,这才抛下你去了渭州?”
“阿娆在渭州出了事,腿成了那样,你是不是还幸灾乐祸,觉得她活该?”
齐浅意越说越急,连尊称都顾不上用了,说到最后,右眼落下一滴泪来。
她抬手飞快地擦掉泪痕,死死盯着裴亦辞。
裴亦辞沉默地坐着,没拿茶盏的那只手却越攥越紧。
他永远都忘不了,自己冒着大雪在齐家后门外等了齐半灵一天一夜,冻得浑身冰冷,却被告知齐半灵已经离开大都回了渭州老家。
后来他被逊帝流放南中,齐折晖跟着他一起,却再没提起过自己的妹妹。裴亦辞心里对齐半灵有怨,可是越想忘记,却难忘记她。
前不久他派人去了渭州,查到齐半灵该是在前往渭州的路上出了事。他本以为自己会觉得她活该,可一想到她坐在轮椅上的样子,他却半点都起不了这样的心思了。
或许,是他天生自轻自贱,就算齐半灵当年抛下他独自离开了大都,他却始终放不下她,纠缠着她。
齐浅意看着沉默不语的裴亦辞,转身走到他下手的圈椅上坐好,转而对他说道:“陛下,若您对阿娆还念着半分往日的情分,求您不要再刺激她了。”
裴亦辞蹙着眉:“朕何时刺激过她?”
齐浅意面带讽意:“您说得不错,我没细看过她的病情,也没问太医,但是我知道阿娆这病是什么情况。”
她望了裴亦辞一眼,“我也知道,只有谁才能把她刺激成这样。”
裴亦辞心里一沉,眼神从手中的茶盏移开,看向齐浅意。
只听齐浅意接着道:“陛下,想来您应该发现,阿娆她忘了过去许多事了。”
裴亦辞手上一顿,垂眸问她:“是不是与她的腿伤有关?”
齐浅意点点头:“是。”
话已至此,裴亦辞也不傻,感觉一些一直模糊在他眼前的东西逐渐清晰起来,似乎只差最后一针,就能把遮蔽他的那层膜给刺破了。
齐浅意等不及他问,直接说道:“臣女今儿,就把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和您说明白了。”
“当年,父亲将文宗遗诏交托给您之后,料到逊帝不会就此罢休,陛下您一定会有危险。父亲知道阿娆最是牵挂于你,思来想去,还是用了一碗不伤身子的迷。药将她迷晕,派人快马加鞭护送去了渭州。”
裴亦辞紧紧捏着手里的茶盏。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齐半灵是知道他前路凶险,才避去的渭州,却不知当年的前因后果竟是如此。
也就是说,或许齐半灵的伤,是因为那碗迷。药导致了路上的意外?
“果不其然,逊帝没多久就登了基,陛下则被流放去了南中。”
齐浅意看了裴亦辞一眼,后槽牙咬得紧紧的,继续说道,“当时阿娆被齐家的家仆看得紧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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