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宠》第63章


九公主一向聪明,偶尔还能耍点小花招,唯有遇到与剑奴有关的事,她才会失了分寸。
“皇上先行一步将剑奴送走了,他既然领了军职,非死不能离开边疆,我们先前的计划全乱了,需重新商议。”见到九公主失魂落魄的模样,徐南风感同身受,难免有些忧虑,心中如同乌云蔽日,沉闷得很。
姚遥道:“塞北多战乱,借机让他诈死,如何?”
“不,你们不了解他。他一身铁骨,平生最盼能披甲上阵杀敌。如今他成了将军,定不会做逃兵的。”
九公主枯笑一声,“那个傻瓜,定会拼尽全力杀敌报国,建立功勋,以求能有一天将我迎回。”
这倒像是剑奴的风格。
纪王思索了片刻,安慰道:“小九,你莫要着急,四哥会想办法联络剑奴。”说罢,他转而朝面色凝重的姚遥道,“小遥儿,你先护送小九回宫,若是父皇责问她私自出宫之事……”
“我知道,我便说是我将她带出来赏梅的。”姚遥了然点头,“放心吧,刘怀,只要是你和小九儿的事,我都会竭尽全力帮忙。”
春节在一片凄寒中度过,很快到了元宵,亦是九公主嫁往岭南的日子。
这一日,洛阳城张灯结彩,铺十里红妆,百姓倾城而出,稚童骑在爹娘的肩膀上,俱是挤在街道两旁围观公主出嫁的盛况。
宫门外,文武百官早已冒着严寒等候在此,徐南风站在命妇群中,姚遥在她的正对面,着一身朱红锦袍,骑在缀有红绸花的高头大马上,神色复杂地望着门内缓缓驶来的辇车。
缀有红纱铜铃的辇车内,朦胧可见一红妆美人端坐其中,正是一身嫁衣的九公主。
皇后亲自扶着九公主下车,将她送上岭南王府的马车,号角吹响,鼓声阵阵,皇帝宣布礼成,又嘱咐岭南王要忠君报国,便翻身上马,领着联姻的亲卫队朝宫门外走去。
徐南风今日穿的一身浅绯色礼服,虽然华丽美观,却并不保暖。此时她随着命妇的队伍簇拥着九公主的嫁车,单薄的绣靴踩在覆有薄冰的街道上,凉到了骨髓里。
她打了个寒战,呼出一口白气,悄悄靠近嫁车,低声道:“天冷,九公主还好么?”
九公主淡淡‘嗯’了一声,声线有些低落,想必是对剑奴的事还未释怀。
徐南风又道:“你且放心,少玠让我转告你,多则一年,少则数月,你们的事必能解决。”
言尽于此,九公主自然明白了其中含义,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此时耳目众多,她不便明说,只能强压住欣喜轻声道:“替我谢谢四哥,也……谢谢你。”
徐南风洒脱一笑,“贤妃娘娘给你做了几件冬衣和斗篷,我交给芝麻了,你记得带去岭南,那里多蛮荒之地,怕是见不着洛阳这般好的布料了。”
九公主也露出一个淡笑:“听小遥儿说岭南湿热,终年温暖,不见雪花,母妃的冬衣派不上用场。”
徐南风又道:“对了,还有些药材,你也一并带上,岭南多瘴气,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知道了,你怎么同四哥一般啰嗦了。”
徐南风不以为意地笑笑,“九公主,我和少玠等你回来。”
九公主嘴角动了动,鼻根一酸,险些又落下泪来。
她掀开车帘,撩起红面纱的一角,忽然喊道:“徐南风。”
徐南风佯嗔道:“没大没小,叫四嫂。”
“四嫂。”九公主难得乖巧一回,微红泛着水光的眼睛凝望着徐南风,朱唇抿了抿,小声道,“四哥是个很好很好的男子,你要好生待他,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信他。即便全世界都叛离你,唯有他不会。”
徐南风一怔。
她忽然回想起半年前初见这丫头时,九公主青葱俏丽,眼神灵动狡黠,抬着下巴问她:“你是谁?”
半年之后,命运翻转。九公主无忧的笑容淡去,有的,只是眉眼间萦绕不散的,令人心疼的忧愁。
徐南风下意识抬手,想要摸摸她精致华丽的凤冠。九公主却忽的放下帘子,躲回车里去了。
徐南风的手停在半空中,无奈一笑。
不知过了多久,车内又传来九公主细细的声音:“……你也很好,是个配得上四哥的女人。”
轱辘声响,嫁车远去,所有人的脸上都在笑着,祝愿九公主与岭南王白头偕老。
只有徐南风和纪王明白,此去经年,难消物是人非。
送行结束已是傍晚,皇帝归宫,官员散去,纪王攥住徐南风冰冷的手指,将其揣入袖中,温声问道:“方才小九与你说了什么?”
绣鞋踩在冻硬的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细碎声响。徐南风忽的停了脚步,站在屋檐盖雪的洛阳街道上,朝纪王微微一笑。
北风卷过,锦衣翻飞,两人执手相看,眼中俱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秘密。”她说。
第56章 嫌隙
皇帝龙体抱恙; 已有数日不能上朝理政了。
或许是他年事已高,亦或是那日送九公主出嫁着了凉,回来的当天夜里便起了高烧; 至今数日; 一直卧病在床。
王府内,纪王取了玄青的披风披上; 回头对徐南风道:“南风,去将阁楼中典藏的虫草、雪参取来; 随我入宫去探望父皇可好?”
一想到要去见那个冷硬无情的皇帝; 徐南风便有些头疼; 叹道:“天这么冷,你要多穿些,指不定要在宫门前候上两个时辰才能见到皇上呢。”
纪王将她捞进怀中一吻:“我不怕冷; 倒是你,再披件斗篷罢。”
徐南风吩咐侍婢们去取药材,转而对纪王道:“少玠,我们在此时面见皇上; 会否让太子生疑,说我们趋炎附势献殷勤?”
“你怕他?”
“你也太小瞧我了。”徐南风抬手在纪王肩上拍了一把,嗔道; “我是怕他又使阴招害你。”
纪王捏了捏她莹白如玉的耳垂,笑得眉眼弯弯,“真好,夫人担心我呢。”
两人的话题总是南辕北辙; 徐南风心中无语,张嘴在纪王唇上咬了一口,闷声道:“我同你说正事呢,别闹腾。”
纪王‘嘶’了一声,舌头舔过被她咬出的齿印,沉沉一笑:“好了,不逗你了,不过,该争取的我们还是要去争取一下。至于三皇兄,南风大可不必担心,父皇一向专断多疑,三皇兄若足够聪明,他此时什么也不做,反而是最安全的。”
徐南风颌首,知道他心中有了计较,便也不再多说。两人出门上了马车,赶往宫中。
这一次皇帝倒没让他们等多久,两人在殿外候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小黄门便躬身引着他们进了寝殿。
殿内金碧辉煌,却是说不出的冷清。皇后和太子俱是不在,只有几个后妃领着年幼的皇子们站在寝殿门口,似乎想借此机会在皇帝面前表现一番温情,为自己的儿子们搏个孝子的名声。见到纪王夫妻到来,妃嫔们窃窃私语,看着他们的眼神带着敌意。
躺在病榻上的皇帝,好像在数夜之间苍老了十岁。他两鬓霜白,盖着被子,竟看不出身体起伏的轮廓,曾经高大如山的,给与人无限压迫的男人,此时瘦得如同一截起了皱的枯枝。
室内药香弥散,带着清苦的气息。徐南风随纪王下跪,恭敬地将药材呈上,老皇帝睁开黯淡的眼,扫视了他们夫妻一眼,这才从发白的薄唇中吐出几个字:“起,赐座。”
徐南风挨着凳子边沿坐下,不敢太放松,便听见纪王温声问道:“父皇的身子可大好了?”
老皇帝模糊不清地‘嗯’了声,声音暗哑:“人老了,不如你们年轻人硬朗了。”
说罢,他朝门外望了一眼,挥手道:“全福,让丽嫔、淑妃和十五皇子都走吧,朕不想见他们。”
“喏。”贴身大太监执了拂尘,领命将外间候着的妃嫔及庶皇子们请出了宫,本来就寂寥不已的寝殿便更显空旷肃穆。
兽炉中的青烟聚拢又散开,老皇帝颤巍巍地撑起身子,纪王和徐南风便一左一右,搀扶他靠在榻上,又替他掖好被角。皇帝审视地打量着徐南风,又将目光投向纪王,哑声道:“老四,自去年年底你患有眼疾以来,你倒是变了许多。”
徐南风心中一咯噔,即刻明白了,皇帝这是在试探纪王的野心。
纪王笑了笑,“变来变去,不都是您的儿子么。”
老皇帝伸出一只宽大的,布满皱纹和老茧的手来,摸了摸自己额上明黄的额带,嘴唇蠕动一番,道:“以前朕忽视了你,竟不知你也是如此聪慧。”
短短一句话,已是难得的夸赞了。
纪王垂下眼,神情并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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