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为后》第146章


宝鸾行了礼,道:“听说父皇近来有些烦心,宝鸾特意带了鹦哥给父皇解闷。”
皇帝笑道:“怎么,难道他又学会了什么新鲜的诗句?”
宝鸾道:“儿臣不大教他诗句,他渐渐地把父皇之前教的都要忘了。只会学人说话。”
皇帝道:“是吗?”一时玩心乍起,便去逗弄那鹦哥:“你把和玉的那句诗也忘了吗?”
鹦哥在笼子上走来走去,喉咙里嘀嘀咕咕,听皇帝说了这句,才突然道:“和玉,和玉!”
正嘉听他口齿伶俐,不禁大笑:“说的好。那诗呢?”
宝鸾也道:“小白,快念诗给父皇听。”
鹦哥目光炯炯地看着人,过了会儿,没有念什么诗,反而叫道:“江指挥使!”
“江……?”皇帝先是还带着笑,但是慢慢的,那笑影就在脸上凝固了。
他转头看看宝鸾:“怎么,你还教他这个了?”
宝鸾乖乖回答:“儿臣没有教,只是有时候带他去云液宫,也许是在路上或者哪里学会了的。”
那天,宝鸾公主离开养心殿的时候,那只白玉鹦哥却仍是留下了,再后来,这鹦哥就自宫内消失不见了。
皇帝是个最精明不过的人。
这白玉鹦哥有时候不必人教,但别人说的话,他也会留心,暗暗学会了。
宝鸾虽然说她带了鹦哥去云液宫,路上可能听见人叫江恒,但也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在云液宫里。
再加上先前田丰提起,云液宫拗断脖子而死的小太监死状有些可疑。
这看似草蛇灰线般的线索,已经足够皇帝心明如镜了。
***
最终张相实在是看不过,拦住田丰道:“主子再怎么恼他,也没说要弄死他,以后兴许还会在御前当差,你何必这样不留情面?”
田丰道:“主子之所以派了我来帮你,就是怕你心慈手软下不去,你连这个都不明白?”
张相当然明白,但却也有些于心不忍:“总之,这是东厂,不是你发号施令的地方,你若想告状,便去主子面前告我!今儿却不许你再动手了!”
田丰气的将手中的鞭子扔下:“你以为他真的还能出去?告诉你,他犯的是死罪,你既然想袒护他,那你且等着。”
张相哼道:“等着就等着。”
若换了以前,张相自也不大敢这样跟田丰对呛,但如今毕竟郑谷回来了,倒是让他心里有了个依仗似的。
田丰说罢,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张相忙叫人把江恒放下,扶着他到旁边坐了,看他身上的鞭痕,道:“江指挥使你到底做了什么打人眼睛的事,要用这种狠手?若不是我盯着,只怕会要了你的命。”
江恒笑道:“没什么,东厂又不是吃饭的地方,能囫囵进来囫囵出去的毕竟少。”
张相叹了口气,叫人去取伤药给他敷了。
如此又过了两天,正嘉一直都没有吩咐如何处置。
直到这一日,有一个本来绝对不会出现在东厂的人突然驾临了。
江恒因为染了病,整个人咳嗽不停,头晕眼花,抬头看见来人,一时却竟没有认出来。
直到那人在他跟前又站了半晌,江恒才总算清楚,便笑道:“是你。怎么竟换了一身打扮了?难不成是还俗了?”
这来者竟是萧西华。
但是西华并不是穿着道袍,而是一身暗蓝色的缎袍,头上金冠束顶。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贵气十足,令人肃然起敬。
萧西华道:“江指挥使,你相不相信因果。”
江恒道:“难道道长是来跟我传道?那是不是得换一身衣裳。”
萧西华不仅是衣装变了,整个人的神情也变了,他淡淡地到了江恒一眼,目光下移,看着他身上的伤:“还记得那天夜里,你把我从放鹿宫带走,送到慎刑司的情形吗?”
江恒这才明白他原来指的是这件事。
“您是在记我的仇?”江恒问道。
萧西华道:“我只是在感慨,上次是你把我送进去,现在,却是我把你送进来。”
“是你?”江恒先是有些疑惑,然后他慢慢变了脸色。
萧西华转头看他,微微一笑。
这清贵俊雅的笑容,在江恒眼中却甚是刺眼。
“那天,”江恒看着萧西华,想起那天在养心殿内那个冲着自己愤怒质问的青年道士,江恒道:“那天,你是故意的?”
萧西华并没有回答。
江恒想站起身来,却不慎碰到身上的伤口。
萧西华道:“是你自己玩火自焚。”
他的声音淡而冷:“你不该碰不属于你的东西。”
江恒凝视着他:“所以你的确是故意的。故意叫嚷出来,给人听见。”
萧西华道:“我其实本来没有想过叫破,但是谁叫你那时候偏要出现。这也是冥冥之中上天注定。”
江恒曾跟薛翃说,自己羡慕萧西华那时候的“冲动”,可此刻才发现,自己竟完全看不透此人。
他打量着西华的衣着,目光扫过他头顶的金冠,望着他修长身段,凛然不犯的气度。
因为先前先入为主地当他是个年轻俊美的道士,便心无旁骛,但是现在看着他如此装扮,扫过那跟某人有些相似的眉眼。
江恒心头一阵阵寒意滚滚:“你、你到底……”
萧西华走前一步,他凝视江恒突然轻声道:“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她的,这本就是我的职责。毕竟,从你还跟她不认识的时候,我就守在她身边了。”
江恒屏住呼吸。
萧西华道:“她会给你求情,也的确能求到这个情,但你知道皇帝的性子,她得付出什么代价,才会让皇帝心甘情愿放了你?”
江恒想象不出来,且也不愿去想。
“你到底、想干什么?”江恒上前一步,凝视着面前的青年。
萧西华探手入怀,掏出了一个小小地荷包,他丢给江恒道:“这里是一颗蜃毒丸,服下之后,不出半刻就能毫无痛苦的死去。”
他凝视着江恒的双眼:“我相信,聪明如江指挥使,会知道该怎么做。”转身将走的时候,萧西华回头,“哦,对了,这药丸是小师姑亲手制的,当初好像不知要给什么人……”
萧西华说到最后一句,心里有些恍惚。
然后他摇了摇头,像是不知自己为何要跟他说这些话。
那道器宇轩昂的身影离开之后,江恒将那小小地荷包打开,果然瞧见里头有一颗拇指盖大小的红色药丸。
此刻他尚有心情开玩笑:“这么大一颗,是要噎死谁啊?好歹弄点水来送一送。”
那药丸在掌心滴溜溜地转动,赤红的像是红豆的颜色,也像是血。
江恒突然想起那个雪夜他去放鹿宫……
大雪纷扬中看见那人立在门口,依旧是清冷的容颜。
既然无缘,又何必遇见。
江恒缓缓地吁了口气,但虽然是这样想,可此时此刻最想做的事,还是要见她一面。
入夜,外头传来了脚步声,依稀好像还有田丰跟张相的声音。
田丰似趾高气扬:“我说什么来着,主子饶不了他,你偏偏要当好人,小心把自己也绕进去。”
张相哼道:“但主子也没说要杀了他,照你那种……”
江恒听着两人的对话,红色的丹药滑到唇边,来回儿滚了两滚,才终于含了。
没有水来送,果然是吞咽起来有些麻烦。
江恒努力直了直脖子,将死之人,竟有些啼笑皆非——如果自己并不是给毒药毒死,而是给活活噎死的,那东厂这些人只怕要笑破肚皮。
正胡思乱想,却有什么顺着喉咙滑下,咸咸涩涩地,裹着药丸坠落。
江恒只觉着有一股极暖的气息从腹部散开,暖洋洋,像是五月的风,吹透四肢百骸,倒是并不难受,果然不愧是她亲手所做的,连毒/药都这样温柔。
外头的声音还在,但是却慢慢地越来越模糊。
他本是坐着的,此刻便有些坐不住,身子止不住地往旁边歪倒。
正在这会儿,牢房门打开,张相一眼看见江恒脸色不对,忙抢了过来。
却见江恒的瞳仁放大,身子也正一寸寸地僵硬。
张相胆战心惊大叫数声,又命快传大夫。
田丰瞪大双眼盯着他,似乎不能置信,又像是如释重负。
***
当夜,田丰急急回宫,向养心殿内的皇帝禀奏此事。
田丰道:“看症状是中了剧毒而死,奴婢跟张相两人赶到的时候,身体都有些僵了。”
郑谷在旁边听着,白眉毛皱着,双唇紧闭。
田丰这边又惊又急的,正嘉却仍轻描淡写:“知道了。这差事你办得很好。”
田丰见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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