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是倾国色》第87章


周清与濮阳达早已于帅帐之中久候世子,濮阳达脾性火爆,战场上横冲直撞,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负了伤吊着一只胳膊,绷带挂于颅后。
“此回萧侯孝来,不如先前简单了。”周清道。
濮阳达对着舆图看了许久,鼻孔发出一阵嗤声。
东方先生指着平原沃野,画了一圈,“史载,王战于陵原,九战而九胜。”
帐中静默,铜灯里的火星子跃动起来,舔着周围人的脸。
东方先生道:“世子知道在下的意思,卞朝先武帝,于陵原与西绥人九战,战则必胜,后来又有萧氏领兵,灭了西绥土著,建立都护,方有如今。人都说,陵原是西绥兵之墓地。”
这时的人信奉鬼神的愈来愈少,但即便不信的,对此也不得不敬畏几分,东方先生说道:“在下观山势、观水势、观星象,于我西绥都有不吉,世子如要应战,胜算五五,然恐怕有宵小之徒趁虚作乱,取道间隙,侵我兀勒。”
萧弋舟道:“先生之意是说,如果我执意应战,兀勒也未必会比彭城安逸是么?”
“是。”东方先生道,“西绥是中原同西域之枢,在下担忧的是,有中原人沿西域商道,混入西绥,侵袭兀勒。世子,萧家与夏侯家对峙这么久了,泽南似无动静,这难道不令人感到奇怪么。”
萧煜也道:“世子,东方先生所言在理,不得不防,不如让末将领兵回撤,将夫人安置妥当,世子此时不可轻易应战。”
萧弋舟皱眉,“此事容我见过侯爷再议,替我传书父侯,即刻来见。”
“遵命。”
议事毕,诸将已疲,各自回帐中歇憩。
萧弋舟原本并没有想一举夺下东郡,大肆侵入晋州,至此将北方千里之地完全纳于萧家舆图之中。然而他低估了夏侯孝不死不休的脾性,此战,赢则获利极大,输则一败涂地,实在不是轻易能下决断的。何况没有安顿好母亲妻儿之时,他不得不顾及背后。
送酒的少年又托着酒盏入帐篷来了。
萧弋舟目光一凝,忽然紧紧盯着这个少年起来。
他若是没有记错,上次这个少年似乎隐约说起过他的夫人,并且当时就红了脸。少年提起女人脸红害羞是什么意思,他再清楚不过了。
送酒少年也没想到,他不过是从军师之命,送些薄酒过来给世子,怎么竟会得到世子如此冷待的眼神,盯得人心中发慌。
他还是将酒盏颤巍巍放下,又将漆红木盘上的一瓶药膏送上来,道:“这是军医里某位夫人给的,说是有奇效,能除疤,不留痕。”说着,少年小心翼翼地抬了头,偷打量着世子右脸,那条伤口上可怖的暗红血痕褪了,只还有些蛛丝般的旧迹而已。
说起来,世子之俊,在军中绝对是寻不出第二位的容色绝世,那夏侯孝也是传闻之中首屈一指的东郡第一美男,可少年于阵前遥遥一瞥,夏侯孝身量不高,乏世子之奇伟,那声音也尖酸如妇人,乏世子之气概。如此想来,还是世子更招人稀罕,至少脸不能轻易毁了,那位夫人想得真周到。
萧弋舟拾起了那瓶药,皱眉,“新配的?”
说什么不嫌弃,果然还是嫌弃了。他想。忽然恼火起来。
少年道:“也不是新配的,军中许多人都用过夫人的药,这瓶是剩下的,最后一瓶。”
萧弋舟的脸色更冷了。
用剩的才给他,那就是很嫌弃了!
他捏着玉瓷瓶揣入胸口,极快地起了身朝帐篷外走去。
少年摸不着头脑,以为开罪于世子,茫茫然回想着自己说错的大实话。
夜色如幕,篝火不熄,长夜里一阵风卷着木杆上的旌旗,发出猎猎之音,灌于耳中,有些扰人。
第69章 情热
萧弋舟停在了嬴妲的帐篷外。
她的帐篷里燃着灯油, 烧得正亮, 里头隐隐约约、模模糊糊映出一道令人日思夜念的身影, 萧弋舟在口干舌燥的同时, 又伸手碰了下颧骨下那道还未完全消散的伤痕。
说来惭愧,他避着她, 固然是为了反手一击, 让她明白日后不要想着法儿骗他这招行不通,然而事实上还是为着萧煜看似无心的一句话。毁容的男人,还能让嬴妲喜欢?
他不确定。
因为他非常肯定一点,倘若他不是生了这副姿容,当年初入平昌之时,小公主不会那般喜爱他。至少她对他的一见倾心, 这张脸功不可没。
小兵诧异地支起头颅,要对世子问句安好,萧弋舟皱了眉头, 他们也就识相地闭口不言,将那句请安问好的客套语吞了。
嬴妲背过了身, 她的背影看起来玲珑孱秀, 两臂纤长若无骨, 柔软地折起来, 将簪发的钗取下来,随之如水般流下的便是一头漆黑长发。
萧弋舟的眉拧得更紧了。
他发现一件事, 每晚对着灯火下美人倩影, 正常的男人都不可能把持得住, 而他居然放心地让同样一群人对着嬴妲的帐篷守了这么久!
嬴妲在帐篷里坐着,将长发散下之后,她似乎侧过了身,从桌上拾起了什么,侧颜静好,被晕着丝丝浅红的火勾勒出温婉意味。
她看了会儿,抚着肚子,发出一声含着幽幽春情的叹息。
“你父亲啊,又很久很久不能见你了。”
他一怔。
那边又响起了声音。
“我想他。只是,这样的颠簸流离的日子不知道还有几年,说不定……还有十几年……我也说不清楚,在他心里,到底,什么是最重要的?”
萧弋舟顿在外边,慢慢地曲指,在掌心抵住了。
他的脸色有些沉。
“天下,权势,兵戈?”
嬴妲想了想,似乎觉得这些话不适宜当着孩儿说,便抿唇不说了,又笑起来,“我给你做了一顶小帽。还不知你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呢,只做了一顶雪蓝色的。”
周氏与蔚云都歇下了,静寂的帐篷里只她一人,怎么也睡不着。
她听说萧弋舟打了胜仗了,然而她还是不敢就这么闯到他面前去,怕他生气,这么想着,身后的帘子倏地一动,嬴妲回了头,萧弋舟已经走了进来。
她还以为是幻觉,用力地眨了眨眼睛,萧弋舟神色晦暗,只一双漆黑眸子,深如潭水,冷静地凝视着她,有几分令人错觉的温情,嬴妲确认是他无误了,忽然惊呼一声,倒回了榻上,“夫君?你怎么会来?”
萧弋舟疾步走上来,轩眉微挑,“意外?”
嬴妲愣愣地点头,跟着就被萧弋舟一把抱起了,她娇呼一声,害怕他惩罚的手段,紧紧搂住了他的后颈,萧弋舟坐上榻,将她搁在腿上,一手扶着她的背,一手贴住了她隆起的圆滚滚的肚子,什么也不说,便在她的嘴唇上亲了口。
她呆呆地望着他,右脸上的伤痕,被烛火一照,还是清晰可见痕迹的,便心疼起来。
“夫君,还疼不疼?”
她类似讨好的柔软话儿,听得人身上酥痒。
跟着,她柔软小手贴着他棱角分明的脸,指腹沿着他脸上伤痕滑了下来。
萧弋舟道:“你嫌弃我丑?”
嬴妲愣了,她后知后觉地意会过来,萧弋舟一早也知道了她在这儿,才故意让人传话,说是萧煜让人问的。她反应过来之后,对于萧弋舟忍了这么久,竟然也不说破,让她一个人惴惴不安又愧疚难忍地捱了这么久感到愤怒。
一想她就忍不住要打他的胸口,“我嫌你什么!你瞎了聋了,丑了瘸了我都不嫌!我就嫌你总是欺负我!”
她挣动着,萧弋舟忍不住翘了唇,觉得怀里的妇人甚是娇憨可爱,俯身啄了她的唇肉,嬴妲软绵绵地被征服了,忽然肚皮一跳,她有些惊讶,“夫君,他踢我了!”
“是么。”
他将手掌贴住嬴妲的腹部,感受着她腹中孩儿有力地踢动着她的肚子,心中无限感慨,将嬴妲搂紧了一些,万分怜爱地抚她的长发,亲吻她的额头,“这里也是是非之地,你怀着我的种,久待不行,即日起,你就搬到我的帐子里去。”
嬴妲还以为他来兴师问罪,没想到竟如此通情达理,嬴妲圆了杏眸,错愕问道:“夫君,你不恼我骗你么?”
“我也骗你了啊。”他笑着捏她的鼻尖。
嬴妲听到此话,心底无比满足,一报还一报,扯平了,确实谁也怪不着谁。
“可你以前好像不想我跟着你。”
他忽然态度大改,一定是有缘故的。
萧弋舟道:“我即将应战夏侯孝,这一战是倾尽兵力的一战,兀勒城恐怕也不会太安全,一旦拿下夏侯,从此之后,我们将整片北疆版图划归己手,便要很长一段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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