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是倾国色》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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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妲心头惴惴,“苏先生?”她怔忡地望着苏先生,盼她说句准话,喉间发紧。
苏先生笑着挥了挥手,“没有那个命的人,再怎么折腾,也成不了气候,譬如我了。萧弋舟能折腾这个份儿上,不论结果如何,史书上都必定会留他一笔了。你不必担忧他回不来,不是庸人何须自扰?”
“沅陵公主啊,我瞧你第一眼时,便看出了你是公主,东方愈那种奸猾的老狐狸,不至于看不出,他从来不在萧弋舟跟前说你坏话,因为他懂得‘乘便’二字。有你在,萧弋舟无坚不摧,无你在……就难说了。”
嬴妲渐渐地一头雾水,“先生要说什么?”
苏先生见她还不懂,板起了脸一根直杆捅出来:“我的意思是,你们俩是天生富贵命!他离不开你,你离不开他,只要有你在萧弋舟就不会出事,以后不需要苏某人了,所以你可以放我离去。”
嬴妲道:“我不放先生走了么?”
苏先生“唉”一声,“令牌给我一只,现在平昌戒严了,我出不去。”
不然依照他的个性早撂挑子跑路了。
嬴妲听话地从腰间取了金令,双手捧给苏先生,“这是弋舟送我的,我转赠先生,出入平昌应是无碍的。”
苏先生总算展颜,取了金令往回走了,随着冷雨寒雾消散的,还有绵长的语声。
“三十年后再回来同你们喝酒,记得为我埋坛上好花雕,就埋东宫后的老栗子树下!”
嬴妲的掌心已空,感到有些冷意。
而苏先生随意吐出的“三十年”,听着虚无缥缈,让嬴妲禁不住困惑之中生出了无限向往。那时,或许已还给天下一个河清海晏之世,不再有战争纷杀之世,他们已儿女绕膝,子孙满堂……
苏先生离去之后的第二日,古丘之战的鼓声奏彻大地,登高而望,南地几乎处处烽烟四举。
渐渐地平昌回暖的春潮涌入,整座城池都陷入了湿润的雨幕之中。
这几日,嬴妲开始持续地做着噩梦,噩梦中萧弋舟亲自握槊退敌,在刀光剑影、血沫残肢之中穿梭,满身血污,梦里,萧弋舟在战场旧疾复发,被敌人挑落马下,无数长刀举起,往他身上捅去!
“夫君!”嬴妲惊醒,拥被坐起。
周氏举着烛灯领着三名美婢走了进来。
四人无一例外地脸色苍白,嬴妲心如重鼓敲得肺腑都欲震出血来,瞬时花容失色,脸颊惨白,她的手颤抖起来,此时说不出完整一句话:“说……”
周氏与众婢都神色黯然,末了,她跪了下来,“夫人……”
嬴妲似乎还未准备好接受答案,承受这后果,细长的手指紧紧抓住了褥子,指节泛白。她比谁更明白,周氏一贯稳重,也从不开玩笑骗人,能让她如此凝重的,能让她身后数名美婢都脸色苍白潸然泪下的,一定是一个极坏极坏的消息。
周氏用干涩的嘴唇颤抖地发出几个音来:“侯爷……殁了!”
嬴妲的手指骤然松开,她脸色惨白地盯着周氏,“周妈妈,您再说一遍,父亲怎了?”
周氏与身后的婢女几乎要哭出来,她只好大声回禀道:“侯爷殁了!”
“太子约侯爷古丘交战,效法夏侯家与萧家的陵原之战,可是暗中,他们却对侯爷设伏!他们熟悉地形,故意诓骗侯爷入谷,不至古丘西绥军便中伏了!侯爷轻信了太子,他们使用狡诈的诡计谋害了侯爷!上万将士几乎……几乎全军覆没!”
“夫人……我所言,句句属实……”周氏几近哽咽,拜服于地。
嬴妲的心跳骤停半拍,险些晕死过去。
第83章 出发
“夫人, 侯爷……没了……”
几乎同时噩耗传入了嬴夫人耳中。
她正拈针穿线,尖锐的针忽然刺入指腹,扎出一滴猩红的血珠来。嬴夫人蹙了蹙眉,并没有太多悲怆的脸上, 只有两行没有收住的热泪滚落, 胸口一片濡湿……
嬴妲来时只见母亲已歇下了, 正歪在榻上,睡得昏沉,绿瑚同嬴妲说,从嬴夫人知悉侯爷不幸后深思恍惚,朦朦胧胧睡下之后,这个时辰还没醒。
嬴妲不敢惊扰婆母, 纵然有话要说, 也只能等着。
铜壶滴漏之声清晰不绝, 水殿内萦绕着浓郁佛檀香。
她望着榻上安睡的婆母, 那颗被激起无边悲凉和懊恨的心, 渐渐绝望了下去。
她甚至不知该拿什么面目来见婆母。
公公遭奸人陷害,她难辞其咎。
如果不是她听了苏先生的话便想着发兵救回太子皇兄,绝不至于让公公以身犯险,带来这种恶果。归根结底都是她。她的夫君,萧弋舟,原本那么骄傲的容不得失败的男子, 不知道这样的全军覆没对他而言是怎样的打击, 她一刻都不敢在此处多待, 恨不得立时插上双翼飞到他身边去。他怪她也好,恨她也好,她只想抚平他的伤痛难过……
嬴夫人凤目紧闭,她做了一个梦。
少年时纵马驰骋草原,于马背上与弯弓射雕的少年一见倾心,他跃下马背,将手中的一双猎物送给她。从此芳心暗许,神魂颠倒,不知终日。
那时她还是家中骄女,不服从父母之命,执意与西绥世子成婚,不惜与严厉的父亲反目,生平第一次,决绝地叛出家门,从此踏上了二十余年不归之路。
当初成婚时,夫君待她极好,甚为宠爱,贪恋她的一切,几乎恨不得将她日日拴在身边,夫妻甜蜜相爱的结果,便是入门不久她便诞下一个男孩,取名为泊,泊舟彼岸之意,宁静惬意,寄予了父母期盼一生平安到老的奢望。是老萧侯觉得怕这个字误了孩儿本该一飞冲天的前程,又在孩儿满月之际,替他取字弋舟。
其后不久,萧旌继承侯位,出战北漠。他们之间开始聚少离多,跟着数年不再有子嗣,公公嫌怨她有了孩儿弋舟之后不再将心思放在开枝散叶、广延香火上,便要替她夫君纳妾。彼时嬴夫人心气还高傲,嘴上并没有顶撞老侯爷,心中却在想着,他的夫君如此爱她,恋着她,必不肯让她受委屈,她只管等着他回来。
哪知萧旌回来后入府先见了父亲,才来见她与儿子,他神色凝重,好像有许多不得已,求她准允纳妾。那时嬴夫人心凉了半截,望着他只顾落泪,没有只言片语。
萧旌在她跟前发誓:“我一世心中只有夫人一个,绝不移爱她人,如有违背,教我万箭穿心而死!”
他说他是不得已的,家中威迫,萧家数代单传,他拗不过严父,只有暂时委屈了她。
嬴夫人最后没有说话,抱着儿子回了寝屋。
那日之后,她搬出了萧侯的庭院,自立琅嬛轩,家中对她育有一子之事还感激着,何况长在她膝下的萧弋舟自幼活泼聪慧,五岁识千字,实在神童,便为她拨了不少婢妇,将母子二人仍旧当做主人供养着。
萧旌一月还是会花大半时日来琅嬛轩,他在床笫间依旧那样要不够,嬴夫人却不再如以往那样快活,一想到他在凤氏身上也是如此恣肆驰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便只感到恶心。她不再配合,渐渐地萧旌也察觉到没趣,也面色讪讪不敢再来了,只抱着她歇息,偶尔动些手脚罢了。
后来连手脚也不动了,萧旌彻底戒欲了,过程尤为痛苦,他在自己阁楼足足待了一年,不近女色。从此之后他晚间便鲜少去女人院中,父亲只当家中出了变故,定是嬴夫人行为不端,叱责了她一顿,嬴夫人便只好自己殷勤去萧侯阁楼伺候他,维持着表面上相敬如宾的夫妻之情。
她还爱着他,这么多年一直没变过,只是独处多年,凤氏之死,她的理智最终胜过了情爱,不愿再给自己往后余生寻不痛快,不如一刀两断。
只是没想到最终也没断,他竟走了……
嬴夫人从痛苦的呜咽之声抽回神来,泪水沾湿了软枕,双目红肿着,视线模糊着清醒过来。
嬴妲已经手足僵直地在原地等候了近一个时辰。
她望向同样红着双目的婆母,大喊了一声“母亲”,她走过去,跪在她榻前,俯身趴在嬴夫人床边泪流不止,“是我的错,是我害了父亲。”
“若不是执意救回太子,父亲不会……”
嬴夫人一语不发,静静看着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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