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仿者》第77章


Peony在空旷的屋子里,甚至都能听到远处街道混乱的声音。游行队伍到了附近?还是更多的人感到恐慌,而跑到了街上?她没有空管这些,而是在数次敲门无果后,选择用工具箱里翻出来的锤子,砸尹令仪房间的门锁。
他要是问起来,就说自己叫不醒人,担心他好了。
不得不说这门的质量很好,Peony敲敲砸砸一个小时,才慢慢将门锁整个锤歪,最终将之撬掉,在上好的胡桃木门上留下一个洞。她伸手进去掰掉物理锁,然后用尽力气顶着门板一点一点将抵在门后的桌椅向里挪。
幸亏Peony不是特别瘦小的女生,关键时刻力气还挺足,硬是将门顶开了一条宽缝。Peony侧身挤进去,差点把胸都挤掉。
当她真的进入房间,惊得几乎是倒退着撞上了堆叠在门后的桌椅。
尹令仪把整张床拖到了房间中央,而他也正安静地睡在上面。床边摆着半人高的某样东西,而尹令仪带回来的巨大保险箱则已经被打开,扔在房间一角。
把Peony吓住的是,房间窗户紧闭,而数以万计的深紫色小蝴蝶像密密编织的绒毯,完全覆盖了尹令仪的床和床边的东西。放眼望去只能辨别出大概的形状,而停在上面的蝴蝶几乎是密不透风,只有微微开合的翅膀显示它们是活物。
Peony认出那些极其细小、紫得近乎黑色的小蝴蝶,是他们公司封闭生态区中号称作为廉价供能蛋白质的鳞翅鸟。到底在干什么?
她两步奔到床边,受惊的鳞翅鸟成片飞起,乌云般腾起散开,露出下面的尹令仪。
Peony一眼就看到脚下扔着的药片盒子,拿不准尹令仪到底吃了多少,她砸门这么久,居然都没有醒来。Peony摸了摸尹令仪的体温和心率,又翻开他的眼睑看过瞳孔,先确认他没什么大问题,才挥着手赶走床头耸立的东西上的鳞翅鸟。
这奇妙的生物发出细碎的鸣叫,四处飞散。
Peony看清其下的东西,不由得啊地叫了一声。
那是个半人高的玻璃罐子,充满不知名的溶液,而里面浸泡着一只人的大脑,完完整整,还连着一根脊椎。而无数不同颜色的管线正连接着它,脊椎上几乎没有空余的地方。
管线被拉向不同的地方,有的接着解调器,有的接入墙上的供能接口,有的则连着她也看不明白的东西。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Peony心中似乎有个答案呼之欲出,然而她又抗拒着这个答案。直到她靠近那只玻璃皿,在底座的铭牌上看到了铭文。
“张鸾……”Peony读出上面的名字,脸上几乎是瞬间就没了血色。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Peony紧绷的精神险些被拉断,她手忙脚乱接起来,竟是公司的电话。通讯线那边声音十分嘈杂,脚步声和叫声乱成一片,拨通这条通讯线的人喘着气,几乎是吼叫着问:“是,是尹教授的助理吗?是你吗?我们一直联系不上尹教授!他现在安全吗?!”
因为实在是吵,Peony也不得不提高嗓门回复对方:“是我!尹教授暂时是安全的!他在睡觉——公司现在发生了什么事?你是在什么地方和我通讯?”
“前台的桌子底下……哗!”对方是个公司中层,说了半句话身边就传来东西被砸碎的声音,接着牡丹听到他开始跑,边跑边说:“你听着,别让尹教授到公司来,不,别让尹教授出门,把私人电梯也锁了,快!你这两天看新闻了吗?‘黑信’接近的事情……总之,游行的人今天突然被不知道什么团体煽动起来了,现在已经闯进公司,又砸又抢,还要拉人出去示众……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他们在找那几个最有名的项目领袖,比如尹令仪教授;听懂了吗?锁好门窗,现在就去!”
“什么?!一群嘴里说着唯物主义关键时刻倒戈迷信的神经病!——关我们公司什么事啊?我们不搞天文吧?”Peony听得通讯线那边惊慌的叫嚷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应该没有什么人知道教授住在这里,你们先保护好自己!”
“教授几年前提出来的虚拟现实猜想,后来和国外的生物工程合作的事,那些宗教份子烧坏了脑子眼下到处找替罪羊,说现在科技太发达了早就应该停停手;继续研究就是侵犯神的领域;还说什么‘创造新世界是由神决定的事’、‘不允许人类染指’、‘因为你们妄图取代神所以神已经被触怒了’、‘天罚降临都是因为没有节制的科技’之类的歪理吧,也不是今天才有了,讲理他们听得懂?”那边激动地说到一半,一个女职员的声音插进来,急促地道,“不好,不好!!实验区进去了一批人!封闭生态区的穹顶被人开枪射击,他们好些人有枪呐,对着一个地方打,现在穹顶破了个洞,破得比较高,兽类出不去,被那些人在里面追着杀;倒是蝴蝶几乎都涌出去了!”
那可都是科学家们的心血……Peony心痛起来,不知道这下损失几何。
“先别管那些,都是带不走的东西!”她对着手机大叫,“资料备份的低温晶片能抢出来多少就是多少,这才是最主要——”
话没说完,一直大而修长的捏住了她的手腕,抽走了手机。
Peony蹲在地上,扶着浸泡大脑的玻璃皿,愣愣地抬头,只见尹令仪一手拿着她的手机贴在耳边,一手自上而下解睡衣的纽扣。
通讯线那端的人大概还不知道这边已经换了个人接听,还在哇啦哇啦说着什么。尹令仪面无表情地听着,解扣子的那只手速度丝毫不乱,胸口冷色调的皮肤一点一点露出来。
Peony的心也跟着抽了起来。
尹令仪的锁骨有个新的开放型创口,一根细细的导管连着静脉,接入解调器,又接入那只罐子里的脑子。他竟然在给“张鸾”的大脑供能?甚至更糟,也许是生物层面的同步?
Peony脑子里飞速地过滤各种可能性,尹令仪已经单手把睡衣脱了下来,随手往地上一扔。
“三号资料室的低温晶片,要齐全;二号资料室的供能切断;一号不用处理。你们做得很好,现在全部撤出去吧。”尹令仪对着手机,声音平静地说了唯一一句话,随后切断了通讯线。
Peony惊恐地看着他,而尹令仪终于施舍给了Peony一个冷漠的眼神,将手机扔在她面前,道:“把我的医生叫过来。”
Peony手是真的在抖,捡地上的手机捡了两次才捡起来。她撑着玻璃皿奋力站稳,脑子里一片空白,拨私人医生的通讯线半天没按在正确数字上。
根据她在IMI受到的教育,危险等级排在最高的三个情况,一旦确认,是可以越过IMI直接传唤处刑人。而处刑机构接收的信号十分简单,不像IMI可以接收含内容的信息,需要解析时间。处刑机构作为特殊应对方,一旦收到信号,处刑人会以最快速度登陆。
(3)漏洞带来的“创造物”引起大面积恐慌。
(2)Creator & Creator的“接触”。
(1)Creator的“自我确认”。
到底,到底是到了哪一步?
为什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是……
尹令仪握住了Peony拿手机的手,带着凉意的手指收紧,制止了她的颤抖,然后稳稳拨下了私人医生的号码,将手机贴在了她耳边。
“抖什么抖,找的又不是你。”尹令仪冷冷道,“转过去,我换衣服。”
Peony背过身,接通了医生的线,而医生是个跟随尹令仪多年的老医生了,曾经在军队中待过,不多话,效率高,应一声就切断了通讯。
Peony紧捏着手机在胸口,几乎要把手机捏碎。她自欺欺人地不敢回头去看那一整个房间的紫色蝴蝶,和玻璃皿中带着脊椎的大脑。
“牡丹。”尹令仪却在身后叫她。
Peony不知所措地回过头来,却见尹令仪在对她笑。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茫然地看着他。从见到尹令仪第一天起,她印象里这个人几乎从未笑过;除却偶尔面对镜头或者投资方,那种不能称之为“笑”的,僵硬虚伪的笑容,尹令仪好像从来没有露出过真正愉悦的表情。
然而现在,尹令仪穿了一套半新不旧的灰蓝色居家服,外搭宽松的浅咖啡色开襟毛衣,坐在床边,手肘撑着膝盖,双手随意地交握在下颌,第一次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大楼外面的混乱声音仿佛打扰不到他的安静,尹令仪有些凌乱的灰色头发和半透明琉璃似的眼珠,都有着尚未落雨的天幕那样冷淡的色彩;而他是真的在微笑。
Peony甚至有些不认识这张面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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