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谋(出书版)》第230章


初见成效之后,康熙命安亲王岳乐、康亲王杰书、贝勒察尼、将军尼雅翰出兵各地。
一应部署,镇定而从容。只可惜,面对筹备多时、迅练有速的叛军,清军初战不利,节节败退。
康熙在朝堂内外面临巨大的舆论压力,老谋深算的吴三桂又在此时兵临长江,收兵止戈,向天下发布檄文,要康熙退位,换贤者能者居上,以此可议满汉划江、南北分治。
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迅速瓦解了本就不够团结的八旗队伍。
朝堂之上,面对千夫所指,康熙决定御驾亲征,亲赴湖南战场,于正面与吴三桂主力殊死决战。
临行前一晚,当东珠奉诏步入乾清宫时,正看到康熙站在高高月台上,仰望星空。
东珠上前行礼:“臣妾拜见皇上。”
康熙收回远眺的目光盯住东珠:“明日出征,朕今晚一定要见见你,原本有很多话要说,可是却被你这一句请安搅了。东珠,朕知道你我之间再也回不到当初了,可是朕还是想在今晚破个例,你不是皇后,朕也不是皇上,我们,只是我们,可好?”
东珠站起身,避开康熙的目光,与其并肩而立,目光远望星空:“我可以不是皇后,但你却只能是皇上。国强民安,各族融合,天下大治,是你的责任。”
康熙目光中闪过一丝失望:“是,朕知道,这责任朕不会忘。朕已经去密函给安亲王,让他与杰书分兵两路,由安亲王在湖南战场与吴三桂主力佯装周旋待朕大军相援,杰书则独领三万精兵奇袭入粤,以朕的恩旨招抚平南王,同时西上云贵抄吴军后路,而费扬古,也去了西北,拿下陕甘,吴军想要北上,便再无可能。”
东珠点头:“好些日子没见曹寅和南怀仁了,想必他们已奉了皇上的旨意南下福建与澳门,一为招抚耿精忠,二为安抚澳门,警示郑经,切断吴军与东南部靖南王这一藩的勾连。”
康熙明显一愣,随即眼露惊喜,难掩赞赏之色:“朕的心思,你都料得真真的,没错,朕就是这样部署的。”
东珠面色淡然:“皇上部署妥帖,如此一来,吴三桂孤军在外,败局已现。皇上与吴军的关键一役当在洞庭,只是我军不善水战,吴军却占据地利与先机,演习多时,又是以逸待劳,皇上对此,可有胜算?”
康熙深深吸了口气:“朕不瞒你,此番除了在战略上朕稍稍有些底气,但于此役却并无把握。”
东珠眉头微蹙,看向康熙:“那你去干什么?送死吗?”
康熙先是一怔,随即笑了,颇有些无奈:“全天下人,只有你才敢这样跟朕说话,这才是朕的东珠。”
东珠挑了挑眉,颇不以为然。
康熙收敛了调侃之意,一脸正色:“没听过那句话吗?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场三藩之乱本就是帝王与逆臣之争,就算没有必胜的把握,朕若不征战沙场,将士们又何以血拼到底?所以,朕必须去。只是你,可会替朕牵肠挂肚?”
东珠苦涩一笑:“皇上是不会打无准备之仗的,吴军虽勇猛又占尽地利,但若用火炮相攻,结果也未可知。京西大营军械库中现存火炮还有百十来门,听说近日都修得差不多了。你万事俱备,又何须我挂怀?”
康熙惊愕,立时顿在当场。
“你”
想了想,康熙还是缄默了。
东珠又说:“别说什么后宫不得干政的鬼话,我并没有干政。只是这次你去湖南,带走的都是我两黄旗的主力,作为出身镶黄旗的皇后,我不得不关心我旗子弟的生死。所以,我才关注一二。再者,我自小跟阿玛和义父在军宫中游历,不用别人跟我通风报信,我便能知道一切。只是皇上不要大意,火炮之术,你可以用,吴军也可以用。若是他的炮改良了射程和弹药,胜算更甚。”
康熙此时满腹泄气,实在像个做错题的孩子,东珠又一次超出了他的想象。
“皇上既然要用火器,便应当知道,火器之利,何以御之?”东珠目光定定地注视着康熙,没有嘲笑,没有看轻,有的只是一份真诚:“若两军交战,我军必于此处和敌军水战,届时双方定是火炮对轰。然火器虽利,却并非攻无不克之物,若我军将士持藤牌潜入江中,则火不能近身,若遇枪矛,只要持藤牌而舞,便辟易万夫了。”
康熙完全听入了神,认真地点着头。
东珠继续:“还有一种飞船,行驶速度极快,可在极短的时间内穿过敌军阵线,最妙的是船身长船面窄,两头尖锐,中分三层,共设七十二个炮位……”
在东珠的叙述中,康熙仿佛看到了自己带领的清军在洞庭湖上大败吴军的场面。他心头暖暖的,抑制不住想要拥抱东珠的冲动。这些,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其实不是女人,就算一个能征善战的将军来说,都是极为珍贵和不易的,她是怎么做到的?
康熙面露疑惑。
东珠一眼看穿:“这些不过从我阿玛口中听来的一桩逸闻。我阿玛昔日常年驻于军中,偏他又是个好食之人,偶然吃到伙夫做的一锅鱼杂,觉得味道极为鲜美,便召人前来问询,不料此人正是郑经的副将林兴珠。皇上当知大清入关时,凭一千人力牵制大清一万铁骑长达一年之久的林兴珠。”
康熙点了点头:“朕知道此人有大才,先前也寻了好久,却不知如此将帅之才为何甘当一名伙夫。”
东珠无奈地笑了笑:“这才是他通透与高明之处,虽为将帅之才,若非保家守国必要关头,何苦要在仕途中搅混水呢?做伙夫,与人共享美食,才是他的乐趣。这一点,深得我阿玛的赞赏,两人知交莫逆,皇上可放心,明日,他会在我镶黄旗的队伍中随圣驾出征。”
一声长叹,来自于康熙。之后,便是半晌的无言。面对世人,他觉得自己已然足够好,可唯独面对东珠,总是觉得汗颜。
特别是此时,他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
东珠眉头微皱:“是不是觉得我僭越了?”
见东珠会错了意,康熙赶紧摇头:“没有,朕从来不会做此想,朕不会跟自己心爱的女人计较。对你的才气,朕向来只有两个字服气。”
东珠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畅快而微微得意。
翌日一早,奉先殿内。
康熙身穿全副铠甲英武帅气,郑重跪拜清朝开国各位先祖画像。
“列祖列宗在上,爱新觉罗玄烨今日领兵出征,系为捍卫正统,安邦定国,还我大清子民一个太平世道,只为统疆域,平乱象,绝不滥杀,请列祖列宗佑我八旗将士凯旋。”
当康熙礼毕,走出奉先殿时不由得微微一愣。
殿外摆着桌案,上面放着酒壶、酒杯。
东珠身着全套皇后礼服站在旁边,看到康熙,微微一笑:“皇上出征在即,臣妾钮祜禄东珠在奉先殿外摆酒相送,并在此立誓,定会为了皇上、为了大清守好家园,护好京城。”
康熙满腹感动与兴奋,脱口而出:“朕信你!”
东珠执壶,倒满两杯酒,一杯拿给康熙,一杯自己举起:“恭祝皇上马到成功。”
东珠说完,一饮而尽。
康熙接过酒杯,也豪迈地喝干杯中酒,随即放下酒杯,目光灼灼地看向东珠。
“东珠,从康熙四年到今日,整整十二年了,你与朕虽没有真正相亲一日,却偏活出了老夫老妻的滋味。东珠,若朕能平安回来,我们,就真正在一处吧。”
这在一处的意思包含着太多的情绪,东珠突然觉得有些酸楚。
康熙的眼眸中更是蕴了万分的柔情与期盼,那样郑重其事又小心翼翼:“你曾说过,你心中那个人不是朕。为着这句话,曾经困扰朕许多年。可是东珠,你知道吗,朕心里的人,从始至终、岁岁年年、时时刻刻都是你啊!!不管是朕高兴的时候、沮丧的时候,甚至生死关头、身逢险境,想的、念的、不舍的,独独都是你啊。”
一言已毕,东珠倾泪而下。
康熙伸手将东珠拥入怀里,轻轻抚拍两下,随即,再没多说一语,转身而去。
那时,康熙以为他和东珠的结解了。
只要他能平安回来,两人便可得偿夙愿,真正地在一起。
但是,他料错了。
他与东珠此生之缘,注定难全。
紫禁城外,旭日初升,金色的阳光照在康熙身上的铠甲上,铠甲变得金光闪闪起来,康熙骑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上,身后是整装待发的三军将士,康熙回首望向城门楼。
东珠站在城门楼中间,正注视着康熙,一身明黄夹杂大红的皇后朝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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