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春光》第46章


然而,从始至终陆云绣身上都没有表现出这种情绪。这一件事,她好似十分轻松坦然的便接受了,不见她为此消沉。
因为陆云绣没有说得太多,谢清豫也不好追问。心道大约有其他重要原因不方便同旁人细说,既然陆云绣这般镇静,她也姑且将这桩事情放下。
七月将至,陆至言被皇帝陛下调往大理寺做事。因是初初到任不免忙碌,何况他从来不是恃才傲物之人,如这般情况总归非常谦逊,认真勤勉向同僚请教学习。
于是初到大理寺的一段时间,陆至言回府比往常略晚一些。过去都是谢清豫等他回府一起用晚饭,那阵子他常常晚归,大多数时候她只好自己先吃,再吩咐小厨房备点儿宵夜。
不过陆至言有个谢清豫觉得很好的习惯——
他在宴席上不怎么碰酒,真的碰了也异常的克制。
绝不喝酒喝到失态,也绝不会因为喝酒而说出不得体的话、做出不得体的事。
从前不能时时见到,有些事谢清豫不会刻意问,陆至言不会特别提,她没有途径知道。成婚之后,虽然十分稀罕,但她晓得他确实同样会有和三五好友或同僚一起在外面用饭的时候。到底旁人相邀,不可能次次都拒绝。
她日常作息是比较规律的,陆至言大致也了解,是以他次次都会赶在她休息前至少半个时辰回府。多数时候,他身上几乎闻不到酒气,脂粉气是更不可能出现的。因是如此,成婚数月,谢清豫发现他喝得最多的约莫就是他们大婚那一天了。
当时他格外在意自己身上沾染的酒气是不是熏着她了……
谢清豫以为,且不说其他,光是这般好态度,都很难叫人有什么脾气。
到大理寺做事差不多半个月之后,陆至言慢慢回府早一些。
有一日,他早早的回来了,谢清豫和他久违在天将将擦黑的时候一起用上晚饭。
用过饭时辰尚早,两个人喝过一盏茶,陆至言牵着谢清豫的手到花园里去散步消食。八月近在眼前,天气逐渐转凉,白天仍感受得到燥热,夜里却已十分凉快。夜风拂面,残月高挂,一池荷花尚有几分生机,一朵朵的碧绿莲蓬擎出水面。
谢清豫被陆至言牵着在花园里悠闲的游荡,空气里漂浮玉兰的香气。她想起先前请御医帮陆云绣诊脉,还开了调理身体的药方,于是说:“这阵子没有同姐姐见面,也不晓得那药吃着好不好。”
“这两日得闲回去一趟,正好问一问。”陆至言捏一捏她的手,“最近是忙了一些,都没有时间好好陪你。”
谢清豫笑:“我自个也有事可做,不至于你没时间我便日日都了无生趣。”
陆至言转过头看她一眼,沉吟中假作一本正经问:“我该说这样很好,还是该生气我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了?”谢清豫笑容愈深,“是不想看你得意。”
口中虽是这么说的,但她心里更多是不希望自己陷入过分依赖陆至言的境地。陆至言太过温柔体贴,照顾她也爱护她,不让她受半点儿委屈……这样当然很好,可她依然觉得,自己该有自己想做、可以忙碌的事。
后来他们回到荷池旁边,谢清豫倚着石栏杆看朦胧月色下的风景。陆至言两步走到她的身后,沉默展臂将她圈在自己胸前。
谢清豫顺势靠过去,如今做这种事半点儿不别扭不害羞。
她拉一拉陆至言的衣袖:“中秋若得闲,我们去骑马吧,或者登高。”
“喊上哥哥一家,还有姐姐他们,一块儿出去走一走。”
陆至言摸摸她的脑袋,从善如流的说:“好。”
陆云绣吃过一段时间御医的药方,觉得人精神许多,便继续用了下去。说来,能请到御医替她治病,也是得过谢昭首肯,否则断然不敢如此不客气。眼见有些效果,谢清豫也替她高兴,是盼着她早些好起来。
只是,谢清豫和陆至言说过的得闲大家一起去骑马或登高的事情,最后搁置下来、未能成行。
变成这个样子,不因为别的,是冯嫆又有喜了。
那天是陆至言休沐,谢清豫有七八日不曾到回去陪一陪自己娘亲,两个人于是一道去的。她在杜氏的院子里,冯嫆知道她回睿王府了便也带着慕慕过来。三岁的慕慕精力旺盛,爱跑爱闹,有多数男孩子身上会有的那股调皮劲。
这一次谢清豫见到他却发现他格外乖巧。
他拿自己的小手掌牵着冯嫆的手走进来屋里,脸上还有些许小心的模样。
谢清豫不免笑说:“慕慕今天好像比平常还要乖。”
“近来都是这个样子……”杜氏看一看自己的孙儿,朝他伸手,“好孩子,来祖母这儿。”
见丫鬟婆子扶着冯嫆坐好,慕慕才笑嘻嘻小跑着到杜氏的面前。杜氏将他抱到罗汉床上坐着,一面给他剥松子吃,一面对谢清豫说:“是又有好消息了,前两天请大夫来瞧过,不会错。他晓得自己要有弟弟妹妹,爱护得不得了。”
才三岁呢!
谢清豫不吝惜夸奖:“慕慕真是一个好兄长!”
有人夸自己,埋头吃松子的小孩儿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谢清豫:“姑姑。”谢清豫答应一声,他努力想和她说什么,又像忘记该怎么说,支吾半天没能说出来,只好扭头可怜兮兮求助自己的娘亲。
冯嫆一笑,压低声音提醒他:“是表妹和表弟。”
仿佛听到什么好玩的东西,慕慕偷偷笑起来,转过头对谢清豫说:“姑姑,我要一个表妹,还要一个表弟!”
从一个三岁的小不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谢清豫简直哭笑不得。尤其小不点还先比一根手指,又比一根手指,黑黝黝的眼眸半是无辜半是兴奋,多半是冯嫆有喜这一件事在前,他已经认定这是很好的一件事情了。
“慕慕,这是说要就能要的么?”谢清豫有些无奈,“那是很辛苦的事情,也要特别慎重的对待。”她说着,感觉到冯嫆和杜氏都在看着自己,顿一顿继续说,“这事儿急不得……你再等一等,好不好?”
“好吧……”慕慕似懂非懂点一点头,口气很大方。
谢清豫又望向自己的娘亲:“孩子的事情,我们好好商量过的,觉得不必太着急。娘,你不要担心了。”
她不好说得太过直白,其实是两个人好不容易走到一起,不想早早被孩子分散精力、还想两个人能不被打扰得久一些。哪怕府里有那么多丫鬟仆从伺候,也会有奶娘照顾孩子,可哪怕孩子极为乖巧,也一样是操不完的心。那是很耗心神的事情。
谢清豫和陆至言认为,孩子的事,顺其自然便是最好的。所以他们心平气和,倒是长辈,难免操心一些。这件事,她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她和陆至言在这般年龄方才成婚,同旁人比起来是显得迟了——尽管他们自己认为还好。
“我担心什么了?”杜氏微微而笑,“你们的事,我哪儿管得上?”
谢清豫感觉这是话里有话,像在说当初她喜欢陆至言、想办法帮他,他们也从没有拦着,禁不住脸颊发烫。
她一时不好说什么,过得会儿才哼哼道:“原本还想找哥哥和嫂嫂去骑马爬山的,现在嫂嫂有了身孕,是不好去了。”
冯嫆闻言,笑一笑道:“豫儿和陆大人去吧。”
若陆至言得空,和他两个人去,谢清豫自然认为不错。可是,得知冯嫆有身孕未出几天的功夫,一道旨意下来,陆至言便要去云州办一个案子。
那桩案子本是由另一位大人负责的,只查来查去不见水落石出,谢昭失了耐心,点名陆至言负责。因事情牵扯甚广,谢清豫只从陆至言口中听说是与私造武器有关系,别的知之甚少。可这四个字,已然昭示这桩案子的重大。
从长安快马加鞭到云州也须得六七日的功夫,再加上查案办案,一个月的时间能回来已经称得上动作迅速。谢清豫没有让丫鬟进来,自己帮陆至言收拾东西。她虽不至于抱怨,但想到两个人要一段时间不能见面、恐怕也不能通信,总是难受的。
陆至言见谢清豫脸上多少的不高兴,交待完诸种事宜,进到屋子接过她手里的事。他帮自己收拾包袱的时候,谢清豫坐在床沿眼巴巴的看他,看到最后她扁一扁嘴像赌气般说:“要不我和你一块儿去吧。”
“想去吗?”陆至言停下手里的事情问。
谢清豫半垂下眼:“想到你要去云州,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
“此一行恐怕不甚轻松,否则我也想带你去云州转一转。”陆至言摸一摸她的脸,尽量安抚,“然而不能让你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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