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第123章


这就让岁行舟关于“神迹救人”的说法变得有些立不住脚。
加之苏放又在龙图阁的古籍中查到; “出东境四百里有山曰夷,山阳出奇石曰‘火齐’。状如云母,色如紫金,有光燿。别之,则薄如蝉翼;积之,则如纱縠之重沓也。至暗则其光愈盛,如长明薪火,终夜不绝”。
同时,古籍中还提到,东境夷山曾经也有“神巫族”,后来神秘消失。
到了列国争霸时期,北境崔巍山再次出现“岁姓神巫族”,不知与东境夷山神巫族是否同源。
北境岁姓神巫一族曾多次向不同的诸侯国国君进贡“火齐珠”,并送上族中美女与各诸侯国君或诸侯公子联姻,以此与各诸侯国保持交好,
在征伐不断的大争之世下神奇地免于兵祸。
“上古时夷山属于边境蛮荒之地,在我国境之外,地势相对平坦,很容易被攻打,不如北境崔巍山那般便于生存。帝君推测,神巫族为安全起见,举族从东境夷山迁居北境松原郡附近的崔巍山。按照方位及前哨营获救时孟翱他们所见的神秘红光来推断,那应该就是上古时代神巫族开采并运送火齐珠原石的矿道。”
苏放判断,东境夷山是“岁家神巫一脉”最初的发源地。
那条矿道大约是他们举族北迁时,为运送族中财富,并方便以后掩人耳目返回东境持续开采火齐珠,这才耗费人力物力将整条矿道从东往北拓通了。
北境戍边军本就是优中选优的精兵悍将,既经历过拟真绝境的残酷训练,又在真实的对敌战场上受过铁血刀兵的淬炼,生存能力与意志本就远远强于普通人,能在那种险恶逼仄的环境下支撑一年并不算多么惊世骇俗。
如此一来,他们跌入雪窝下那条废弃矿道,最终死里逃生,究竟是“神明庇护”还是“自助者天助”,又或者两者兼有,这就成了谁也不敢下定论的千古谜团。
*****
“难怪陛下让知情者全都封口,”赵荞喃喃叹息,“若拿到台面上来让大家判断岁行舟所言真假,还有他的功过对错,朝中一定是有人信他,有人不信,还有人半信半疑。到时谁也说不服谁,乱成一锅粥,陛下拿着只会更烫手。”
对昭宁帝来说,直接将这件事强势按下不谈,就当岁行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飞天玄黄的事,直接告诉朝中百官,他就是被朝廷假造“希夷神巫后裔”身份送到松原去助沐霁昀平定松原民心的,这是最简单省事的处置之法。
贺渊点点头:“对。所以陛下已下令让岁行舟与前哨营一行直接从东境赶往松原。前哨营的人交由沐霁昀重组建制,同时任命岁行舟为松原郡府大神官,无实权,不涉具体军政事务,只管当地祭祀与为民祈福诸事,俸禄与松原郡守陶鹤林等同。”
神武大将军府与兵部已做好相应沟通,对外宣布前哨营在遭遇雪崩后跌入废弃矿道,意外活了下来,并凭借训练有素的绝境生存能力与意志坚持到获救。
至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岁行云,则按“战后失踪将士”记录在案。
朝廷于台面上给出一个在世人看来勉强合理的说法,能免去很多麻烦。
至于民间议论或传言,那种事无法避免,只要朝廷没有在官文、卷宗记录上做出任何确认,那传言就只能是传言。
古往今来这种让世人雾里看花的奇谈怪论、千古之谜可多了去了,时间久了就没人当真的。
“这样也算皆大欢喜。大神官岁行舟在松原能得民众拥戴与尊敬,朝廷也不会薄待他,行云就能少一桩牵挂。”赵荞抬手按住衣领遮蔽下的锁骨处。那里挂着岁行云送给她的芙蓉石小狐狸坠子。
她还是相信岁行舟说的,岁行云被送去了另外一段时光里,好好地活着。
*****
七月廿八,各地军府选派来京受训火器使用的将官们,会同执金吾名下北军五人、金云内卫五人,总共六十三人在雁鸣山正式集结,预计为期半年的训练正式开始。
为不影响武科讲堂学子们日常行课,督学特地将后山湖畔的备用演武场划为火器训练专用,学子们只能在典正官的安排下才能前往观摩,不得莽撞私闯,这也保证了学子们的安全。
受训将官们都是各军府精挑细选出来的,其中不少人都有亲身征战的经历,气势就与寻常武卒大不相同。
面对这些人,慕映琸在气势上实在无力弹压,吼了快半个时辰的“列阵”口令,只有北军五人与内卫五人依令站好,其余人根本不理他,三五成群围在一起说说笑笑。
就在慕映琸即将崩溃时,一袭玄色束袖武袍的赵荞总算出现了。
他如见救星,奔到赵荞面前,吼到微微嘶哑的嗓音里满是委屈和无助:“他们故意不听令的。这是军中惯例,下马威。”
行伍多年之人向来慕强,初初集结在年轻又无功勋资历的新任主将或上官麾下时,总会用类似的试探挑衅来暗暗评估对方是否够资格带领自己。
这算军中一个说不上好坏的风气,是年轻将官新上任时必须面对的第一仗。
年轻,又无功勋资历,这两样,赵荞与慕映琸都占全了,今日这场面是注定会来的。
“你要不要让贺大人出面,帮忙震慑一二?”慕映琸小心翼翼地建议。
赵荞回头对身后几名抬着箱子的杂役官挥挥手,示意他们跟过来。
又对慕映琸笑“呿”一声,边走边道:“若借贺渊的势,是能暂时控制眼前局面,可之后的日子里,这些人对我俩就彻底不服了。”
慕映琸吼了这半天,贺渊就在他跟前站着却一直袖手旁观,只是约束了自己的四名下属,并未帮忙对其他人发出列队号令,也就是因为明白这个忙他帮不得。
这场立威之仗只能她与慕映琸两人自己打,绝不能借助任何第三人的帮忙。
赵荞走到乱哄哄的人群面前,目光扫过那些故意无视她,仍旧围在一起磕闲牙的家伙们。
她笑了笑,回头对慕映琸道:“开箱子,取两只水连珠出来。”
“做什么?”慕映琸瞪大双眼,惶惶然压着嗓道,“你不会想把不听号令全都就地解决了吧?”
若是这样,那也太疯狂了,他可不敢配合。
这六十三人个个都有凭军功得来的御赐青玉剑或嘉勉金令,而且其中还有不少是中高阶武官武将,便是皇帝陛下要咔嚓他们也得斟酌再三啊!
“我还没膨胀到那地步,”赵荞白了他一眼,“不打人,打鸟而已。”
慕映琸恍然大悟,笑着掀开杂役官们带来的一个箱子,取出两支水连珠,将其中一支凌空扔赵荞。
那些人还在叽哩哇啦地大声闲聊,根本没有收敛的意思。
赵荞也不搭理他们,接过慕映琸扔来的那支水连珠,认真检查了弹匣中的铜弹后,歪头对慕映琸轻眨眼尾。
“一人三发,谁走空就罚谁晚上不许吃饭。”
“好咧。”慕映琸笑眯了眼。
*****
先后砰砰砰六声响后,满场寂静。
方才还旁若无人大声聊天的所有人全都瞪眼看着从天而降的六只血淋淋鸟尸。
赵荞将水连珠扔回箱子里,走到其中一只鸟尸前蹲下,做痛心抹泪状:“慕映琸你看看你瞄的什么玩意儿?两弹中一鸟,都打成漏斗了这还怎么吃?!”
慕映琸瞠目结舌,讷讷道:“你先也没说打下来是要吃的啊……”
“算了,好歹还有五只能吃的,”赵荞站起来,对一旁呆若木鸡的杂役官们招招手,“快快快,拿去收拾收拾烤一烤,现烤现吃。”
慕映琸瞟了一眼愣住的将官们:“不、不是先让各位将军与大人们列阵么?”
“他们都不急,你急什么?”赵荞目光扫过众人,冷冷笑道,“一堆领兵带属的武官武将,就列阵这点芝麻小事,半个时辰了都没完成,丢脸的又不是你我。”
她的声音并不大,可在此刻寂静的演武场上格外清晰,如一记耳光响亮扇过几十个人的面颊。
这次不必慕映琸再撕心裂肺吼出列阵的号令,他们安静无声地迅速靠拢,不用谁指挥调度,自行按照身量由低到高排列齐整。
都是真刀真枪杀过敌的,一列阵完毕,慕映琸就觉有杀伐血气扑面而来,总共才过半百的人数,那无声凛凛的气势却雄浑如千军万马。
让人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慕映琸有些忐忑偏头看看赵荞,却没有看到想象中同病相怜的紧张。
赵荞肩扛水连珠在阵列前方来回踱步,一一审视过面前这些身量魁伟的将官。
“诸位都是领军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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