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第242章


君意沈微一晃动,仓皇间仿佛一瞬看到一个英姿勃发的娇俏身影。那刻在心底的眉目,灼灼耀眼的神采……他忍不住闭上眼,心扉顿然刺痛。
“蒋家的长女,今年正好二八芳华了吧?”白子毓挑眉垂眼,摇头轻轻一笑,似叹似诮:“一切都太仓促了……就像你曾经虚妃位以待的那人,离开时一样。”他说完便转身回走,风雪吹起披风,宽大的袍袖飘摆在风中。
府门关上前,他微微侧头:“纵然你们之间终有一别,可你……也还没好好和她说完,这声再会。”
大门“咚”地关紧,君意沈缓缓睁开眼,抬头望向门梁上那块谙熟于心的“京兆府”牌匾。过往种种飞掠眼前,他张开嘴,低低地笑起来:“阿临……”
“殿下!”远处马蹄声渐渐接近。一身戎装的谭伯跳下马,快步走到近旁,喘息道,“启禀殿下,朱雀门已开。”
“好……入宫。”
☆、第182章 暗波涌起(下)
晨光渐起,郭临闻着兵器的冷凛气息转醒。阳光照在帐上,晒出外面列队走过的士卒的影子。她眨了眨眼,呼吸出冰凉空气的实感,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榻。
走进帅帐时,徐庶正抬头望向门口,瞧见她一愣,笑道:“正要派人去叫你,你便来了。正策划着下一场突袭呢,快来!”
“嗯。”郭临点点头,卸下披风递给卫兵。走向案几,上面铺了几张大小不一的地图,最顶的河流走势图被朱红的笔标了个大大的圈。
听完将领们的提案讨论,直到方案敲定。她才抬头问道:“徐大哥,可有看见聿修?”
徐庶方抿了口茶,闻言动作不由顿了顿:“他……”
“方才准备带他一起来议事,可没在帐中瞧见人。”郭临环顾一圈,见也没有昨晚那两个不速之客,心下顿时了然,“我去找他。”
挽起帘帐,前方行来的人已印入眼帘。她抿唇一笑,抬脚迎上前去。帐角一队巡逻的卫兵恰好走出,甫一望见陈聿修,领头的人竟轻声“呀”了下,低头飞快地行礼。
郭临怔怔地望着他们悸怯地掉头远走,直到他停在面前才缓缓回神。胳膊上挂着的披风被人熟练地抽走,系上。她叹口气,摇头哂笑:“周兄在京城八卦了多年,嘲者笑者不计。他说出的消息中……如今,倒是这回信得人最多了。”
陈聿修轻笑一声:“既有闲情打趣,看来是战术已定。容我猜猜……”他细心地替她理顺衣襟,“下一战,是在大通河?”
“……你怎么知道?”郭临瞪大眼眨巴数下,原先有些晦涩的心绪一瞬疏散。见他作势转身,连忙抬手不依不饶地抓住。
“嗯,这几日天气好,大通河河面上结的冰或有可能松软。”他清咳一声,望着她扣在腕上的手挑眉道,“如果魏军下一步,还是与突厥联手。打算迅速过河来反抄偷袭,我们先一步埋伏在河岸,便是针对两方的上上之策。”
“你啊……”她又叹又笑。想要洞察她的心思,对他而言实在不费吹灰之力。对身份曝露的担忧只显露了一分,他便轻巧化解,让她再不多虑些什么。
三日后,徐庶率领五万大军潜行大通河,与郭临分道而行。
郭临除了领原本从凉州带来的五千人马,还得了徐庶手下校尉莫齐所带的一万人,莫齐为她副将。一万五千人快马行到祁连山脚,与前来汇合魏军的三万突厥兵撞个正着。双方激战一日一夜未分胜负,各退十里扎营摆阵。
毕竟是不曾磨合熟悉的军队,那些跟随老将们也已经多年没上战场了。郭临安抚完一脸歉疚的莫齐,拉着他埋首阵图间,和那些同样心有不甘的老将士们一块砥足商谈。
等到走出军帐,天色已是靛蓝的黎明。久违地感受到彻夜劳动的疲惫,她正要抬手揉肩,一双大掌已先一步就位。她感受着背后传来的体温,仰头望向夜空东面的太白星。晨曦的光辉亦盖不住它的耀眼,仿佛冥冥中,摆在他们前方的道路,已然徐徐铺开。
凭着对突厥作战习惯的熟稔,郭临率一万五千军,成功与突厥周旋了五日,为大通河的作战拖足了时间。粮草将尽时,终于等来了徐庶凿冰水淹魏军的消息。此役大胜,他将降军收押,和擒获的建宁王一道,由副将专程送回琼关。
时日已临近新年,徐庶却并没有将战役告一段落的意思。郭临不解发问,他皱了皱眉,递来一本折子。
“京城已经政令不清了,兵部尚书遭人弹劾买妓,竟未让大理寺过审便发配换人。好在预先求的粮草物资已在路上,不管谁坐镇,总不会阻扰……唉!”
郭临看完折子,转身递向陈聿修。他停下笔,朝她摇了摇头,示意意会心明。徐庶抬眼望了望他们,欲言又止,眉头越蹙越紧。
待到郭临起身送他出帐,站在账外,他才幽幽叹息:“如今,我方才明了周大人的心情……”
郭临一愣,猛地抬头看向他。
“郭临,拥立陈丞相为帝,你真的没有想过吗?”
“我……”她怔怔地回过头,看向帐中娴意跪坐案后,优雅书写军法的陈聿修。
她第一上京,是为了保护皇帝,对付可能来袭的太子刺客。而后太子逼宫造反,世子领兵抗敌,她留在宫中,实际从未见过太子一面。就算是后来的庶子太孙,乃至玉锵,都是少年身形着太孙朝服……
若聿修是太子,她微微阖眼,那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呢?
☆、第183章 清君侧行1
扎营两日后,派往北面的探子突然快马赶回。
马靴沾着灰泞,踩在雪未融净的草皮上。探子大口喘息着奔进帅帐,顾不得行礼便道:“报,今早十里外有突厥军队朝我方行来。军马较少,行速不快,但没有停下的意思。”
郭临派徐秦去叫来徐庶,徐庶听探子复述一遍,皱眉道:“按理说,突厥与你几战虽未输,但他们与西魏的联盟已经被我军搅毁。偷袭么……眼下大齐国内确有不平,但还不到镇不住边关的地步。突厥三年前才败在你手上,今日便有胆子又来挑衅琼关军?”
郭临拧眉沉思片刻,问探子道:“突厥此军有多少人?”
“目估,约有一万……”探子迟疑了下,续道“也不知是否是属下看得有误,似乎队伍后面还拉着不少的辎重。打头的兵士铠甲暗淡,行动迟缓,不像突袭之军。”
“什么……?”郭临眯了眯眼。正在此时,账外有人大声喊道:“将军,有突厥使者求见!”
徐庶回头与郭临对视一眼,朗声道:“摆阵,让他们进来。”
郭临见状,起身走向帐侧。徐庶心知她的意思,也不做阻拦。士卒们列队进帐站做两排,竖枪敛颜,威赫顿生。只听一声传唤,两个梳着卷辫的高鼻阔目使者被副将领了进来。
当先一人紧绷着脸,神情微怯。抬头望了一眼主位的徐庶后,单膝抱胸跪下,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小人唐突来访,见过将军大人。”
汉话稍显蹩脚,却也能听得明白。郭临垂眼望去,只见那人直起身,深吸一口气又道:“小人乃是阿史那俟斤汗的部下,此次汗王率部前来祁连山,是为了向凉州的神武王将郭将军投诚。还望将军大人引见,让小人将汗王书函交给郭将军。”
此话一出,满室震惊。纵然一开始听说他们拉着辎重行军,气势颓然。在场众将已有准备,猜到是来归降。可万万没料到,他们降的,竟不是徐庶,而是郭临!
“阿史那俟斤……”郭临怔怔出声,看向徐庶,“徐大哥,我记得按突厥汗族的辈分,这人是苏德的小叔叔,上任已故汗王的弟弟。”
徐庶神色一变,目光陡然冷凝。那使者吓了一跳,慌忙摆手道:“确是如此,但我汗并未继承苏德可汗的汗位……”
“这倒是真的,”徐秦见状,上前一步拱手道,“据属下所知,三年前苏德被送往京城,突厥军民降得降散得散。半年之后才重建起的政权,也不是阿史那的那一只了。俟斤被族人推举后归拢部族,却遭到新政权的猜忌驱赶,在草原上过得极为不安呢。”这些,都是他三年来待在凉州,和旧将建立驻扎地时,日夜关注的事。也正因为一个俟斤根本不成气候,他才没有向陈聿修请求,去找突厥人复神武军的仇。
“你汗王明知郭将军就是生擒苏德的人,却还愿来投诚?”郭临走上前,忽而一笑,“唰”地抽出佩剑,厉声喝道,“说,你们究竟有何意图?”
“……不敢不敢,小人万万不敢啊!”使者连连叩拜。徐秦冷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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