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帐暖》第56章


琬宜眨眨眼,把头埋进他肩窝,嘟囔,“谢安,你今天怎么这样,都不像你了。”
谢安笑,又亲她一会,才扯过她脱在一边的衣裙,抱她起来,给她穿好。
屋外最后一丝光芒也隐去,没点灯,几乎一片漆黑。琬宜没谢安那么好的眼力,看不清东西,眼前朦胧胧的,只乖顺任由他动作。
穿戴好一切,谢安把被子剥到一边,脚放在自己腿上,给她穿鞋。杨氏做的那双棉鞋,颜色灰扑扑的,又笨又重,不很好看,琬宜只在最冷的那段穿过,她到底爱美,不喜欢穿这个。
她抿抿唇,手抱着谢安胳膊,“换一双好不好?”
谢安不听她的,几下穿上,又掐着她腰放在地上站好,问,“是不是还没吃饭?”
琬宜跺几下脚,闷闷答一声,“回来就躺下,都忘了。”
谢安捏下她耳垂,环着她腰往外走,“别耍性子,穿这鞋不冷,要不冻着。”
琬宜小声辩解,“本来就不那么冷了。”
谢安拧眉,“夜里风寒露重,你细胳膊细腿的,吹阵风就该伤风了。”
琬宜终于意识到他画外音,仰头问,“我们夜里要出去?”
谢安脚步微顿,转身面对着她,手抵在她肩膀上,额头相触,“对,今晚就走。”
琬宜“呀”一声,“可是我们都还没准备好。”
谢安轻咬一口她脸颊,“没什么好准备的,什么都不要了。”
琬宜睫毛颤颤,酥麻扫过他眼底,“要带阿黄。”
谢安笑,“随你高兴。”
短暂沉默一瞬,他又说,“我还有些事,你先和谢暨一起走,明天天亮我就能追上你们。”
琬宜诧异问他,“还怎么?”
谢安不想让她听闻这些肮脏,只回答,“场子里的事。”
琬宜点点头,也不再问。早就有了心理预期,她接受的很快,只临出门时回头又看看屋子,心底有些酸涩不舍。
谢安见不得她失落表情,弯身把她托起来,让她坐自己臂上,抱小孩子一样的姿势,用鼻尖触一触她脸颊,“把眼泪憋回去,敢哭就弄你了。”
琬宜本还没什么,可听他这话,心里难受,泪就要涌出来。
谢安看着她盈盈眼波,无奈叹口气,吮她唇瓣,“哭什么,只要咱们在一块儿,哪里不是家。”
琬宜抹一下眼角,低声问,“那咱们还会回来吗?”
谢安哄着她,“要是有机会,肯定带你回来。”
过一会,她平复下来,被谢安领着去厨房吃饭。最后一餐,依旧是原来熟悉的味道,却总有些食不下咽。以往温馨灯火,明天起,就再也不回被点亮了。
戌时刚过,谢安便就送他们上了马车。水和吃食早就备好,为了她们舒服,里面铺厚厚一层棉被,够宽敞,能坐能躺,倒不会觉得不适。
谢暨掌着缰绳,正襟危坐,听着谢安跟他嘱咐,“赶路时千万不要急,不要惊马,别打瞌睡。一路往西走,不要停,天亮的时候能到浠水城。城郊有树林,你停在那里等我,我会追上来。”
谢暨一一应着,短短几日,却已褪去不少少年青涩,看着沉稳许多。
谢安拍拍他肩膀,“娘和你嫂子,今晚就托付给你。”
他郑重点头,“哥,你放心。”顿一下,谢暨担忧看他,“哥,你也小心点。”
谢安颔首,看谢暨挥鞭,目送他们远去。琬宜从车窗中探出头,他笑一下,摆摆手,让她回去。
马车渐行渐远,终于月色下成为个模糊轮廓。谢安捏紧手中刀柄,转身隐进夜色中。
第47章 远走
天幕黑沉; 月光浅淡,风吹过一朵云,挡住半边月色。谢安蹲在墙头,眼皮半撩看底下灯火阑珊。
这个点儿; 下人大多睡了,就陈磬的正屋里,窗上还映着剪影。
谢安用牙齿包住下唇,轻轻磨蹭; 顿一瞬; 而后纵身跃下。他脚步声轻轻,隐在风里; 屋里人不知道他的到来。
今日事让陈磬怒火中烧,没了翻云覆雨的兴致; 只坐在桌边沉脸饮酒。旁边陪侍一个随从,弯身给他布菜。黑衣包身,面容熟悉,赫然是那日驾马之人。
半杯进肚; 陈磬咬牙切齿骂一句; “这个仇要是不报; 我誓不为人!”
随从附和,“今日还是太过大意,让他占了上风; 下次要更防备些; 定不会如此。”把酒满上; 他恭维,“谢安不过是个混子,再怎样也比不得您,罄爷不必如此动怒。”
这话让陈磬舒坦许多,他哼一声,眼睛眯起,“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留情面,马再跑快点,碾死那个小娘们,看谢安还怎么跟我耀武扬威。”
随从抱手请罪,“是属下失职。”
陈磬摆摆手,“不怪你。”他又抿一口酒,冷笑,“反正来日方长……”
屋外寒风凛冽,谢安靠在墙壁上,懒散听着里面对话,手中把玩那柄短剑。他耐心等待着,黑裤紧裹着小腿隐进靴子里,目光冷静,沉稳像匹狼。
不知何时,天边云散了,再抬头,月已不见。淅淅沥沥,有小雨落下。
屋内传来响动,谢安慢条斯理把刀收进袖子里,侧迈一步挡在树后,看着房门被打开。随从出来,轻轻合上门,抬手揉揉眉心,往谢安的另一侧缓步离开。
刚走两步,倏忽间,不知什么东西擦着耳朵飞出去,砰的一声击打在对面砖墙上。他惊诧瞪大眼,耳边残余的都是刚才急促的破空声,缓一瞬,随从猛地回头,低喝,“谁!”
没人回应。他把手按在腰间剑鞘上,敛着眉往后方走去,却只见树影婆娑,空无一人。
随从舒一口气,只当自己崩太紧,有了幻觉,不在意地转过身。可脚跟还没站稳,便就有人不知从哪里跃出来,膝盖往上狠狠一顶,正中他后腰。骨骼移位声清楚响起,随从没来得及开口呼救,又觉脖颈上一凉。
他颤巍巍低头,一柄短剑。昏暗灯光下,光芒暗哑,却更显得摄人。
随从颤声开口,“来者何人?”
谢安并不回答,只手腕翻转,剑尖对准他喉咙下侧,臂环着他腰扯进后面树丛。刷啦一声响,屋前空荡,似是从未有人来过。
下一刻,陈磬推开门,拧眉看着空地一会,嘲讽勾起唇角,又进去。
他刚听见屋外传来窸窣声音,还以为是有人来寻仇,现在看,只是错觉。
高大榕树下,泥土坚硬,有遒劲根木突破土壤,在地上画出弯曲印迹。谢安松手将随从丢在上面,不等他撑地想要坐起,便就用膝盖抵住他胸前,将人牢牢压在身下。
随从惊颤,黑暗中看不清对面人面容,他重复前面问话,“你是谁?”
谢安舔一下唇角,反问,“那天的马,是你骑的?”
这话出口,随从一抖,随即反应过来,眼珠瞪大,“谢安?”
头顶上方传来声呵气,冰冷剑刃顺着下巴滑到眼下,随从咽一口唾沫,眼皮往下看着短剑,呼吸吃力,却听谢安又说,“巧的很,倒省的老子费力去寻你。”
他大惊,急促喘几口气,翻身爬起来跪在谢安面前,猛磕几个头,“三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吧,小人也不过是听命行事,没旁的选择。”他抬眼看着谢安,颤声道,“都是陈磬的主意,与我无关。三爷您是明白事理的人,请体谅体谅小的难处吧……”
谢安牵一抹笑,颔首,“我知道。”他顿一瞬,“待会就去找他。”
随从放松不少,肩膀塌下来,后背全是冷汗。他刚想爬起来,又被人扶住肩膀,很轻柔的力道,问,“你们罄爷大多什么时候睡?几人跟着,有无特殊安排?”
随从不敢扯谎,一五一十道,“一般子时才睡,熄灯后两人轮班值守,无别的安排。”
谢安挑眉,手臂上抬,使力割破他脖颈皮肉一道开口,淡声道,“多谢。”
随从失色,用手去抓刀刃,“你不是放过我了!”
谢安眼皮下垂,向后把他抵在树干上,手下力道更重,“你怎么就不知道放过我女人?”
随从喉中只能发出残破声音,惊恐盯着谢安面无表情的脸,听他在耳边轻轻说,“毕竟老子就是个市井混混,你有胆子碰我媳妇,我就有胆子弄死你。怎?”
再然后,不等回答,手起刀落,地上歪斜的人再无生气。
谢安站起身,睨过随从一眼,拍落裤脚尘土,提剑往正屋走去。
陈磬今夜受了伤又喝了酒,睡的比平日早些,里面已经没有亮光。门口果真守着两个人,歪斜靠着,正小声聊天。
谢安暗中观察他们一番,故技重施,拾一颗小石子拈在指尖,巧劲弹起,让它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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