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帐暖》第70章


琬宜没说话,等他接下来的话。闭一下眼,谢安又说,“但也因此,饱受朝廷猜忌。功高震主时,就是兔死狗烹时,你懂?”
琬宜抱着他小臂,缓缓点头。她懂得。
“昭郡王掌政以来,对此更为变本加厉,数次提出苛刻要求,但西北王一一应下,没半分迟疑。”谢安用手遮住眼,“有时,我都在疑惑,雷厉风行如旬贺,怎么会忍气吞声如此?”
琬宜往上蹭一点,和他紧贴着脸颊,睫毛颤颤。屋里只有朦胧微光,炕已经没多热了,早上静谧安然。过一会,她又问,“那昨晚,朝廷又说了什么?”
谢安顿了一瞬,才轻轻出声,“他们说西北已无战事,要他交出大将军印。还说,已经派了大臣过来。信是十六天之前的,所以说,大臣已经在路上半个月了。”
琬宜呆住,她终于明白,西北王说出那句“欺人太甚”时,该有多愤怒。
……
受命大臣到昆山是在三日后。这样的速度,即便快马加鞭也要累死几匹马,何况他不止是一人前来,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件事昭郡王早已谋划好。
来了浩荡二十余人,均是高头大马,穿着亮蓝官服,整齐冠帽,表情傲然,高人一等之姿。
见城门口并未有人迎接,领头那人嗤笑一声,和旁边人玩味对视一眼,便就甩鞭冲进去。
街两侧有不少摆摊百姓,瓜果梨桃摆了一地,见有人横冲直撞过来,他们赶紧躲避,来不及去救瓜果,只能看着它们被马蹄践踏,汁水四溅。
听见踢踏马蹄声时,琬宜正给人抓包子。
她挽了半截袖子,笑着将油纸包裹起来,一手递给面前客人,一手结果铜板。粗略一看,正好五个,没错,琬宜弯唇,客套几句,那人离开。
还没把铜板塞进钱袋里,那些人便就到了店铺前头。赵岩转一下手中鞭子,不客气敲敲笼屉,“给我装三十个,快着点儿。”
明显的京腔音调,在昆山,实在难得一见。琬宜应一句,笑盈盈抬头,对上面前人眼睛时,笑容立时僵在脸上。她半晌动不得地方,有凉风吹过,血液好像逆流,从头凉到脚。
旁边随从看她容貌实在清美,笑着逗一句,“小娘子,光看咱们大人干什么,装包子啊?”
有人笑哈哈附和,“就是,看呆了?要不要纳你到房里,这么娇俏的小娘子,在这犄角旮旯地方窝着,实在可惜。”
琬宜耳边像是蒙了层罩子,听不清什么。她强自镇定,不去看赵岩的脸,只垂头装好包子递过去,“六十文,便宜些算五十五文。”
那边迟迟没结接过,过了好一会,那人才道,“小娘子好生面熟,可是在哪里见过?”
声音里三分惊七分疑,语气平淡,却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自然是见过的,赵岩是任青城小时的随侍书童,以后更是忠实奴仆。就连广郡王府被抄那天,旁边坐镇的侍卫长,也是他。
第60章 周旋
琬宜抑制住拼命颤抖的双手,强作镇定抬眼; 福身行一礼; “官爷说笑; 咱们哪里会见过?”
赵岩眯着眼上下打量她; 又问,“真没见过?我觉着你特别像是一个故人; 广郡王……”
话说一半,他意识到不妥; 赶忙止住,眉目敛起。琬宜自然地把旁边没蒸的包子放里面,抬眼朝他笑笑; 问; “还有人姓广?”
赵岩似笑非笑舔过下唇,终于挥手,让旁边随从将油纸包好的包子拿着。他则在腰间摸出钱袋子; 稍掂量一下分量,干脆全部扔给她,“瞧你长得漂亮,不用找了。”
里面沉甸甸; 少说十两银子,琬宜后退一步才堪堪接住; 受宠若惊又福一身; “谢官爷。”
旁边人调笑着起哄; “赵爷这是动小心思了?家里妻妾成群还不够; 要打野味儿咯。”
赵岩回身装模作样抽了一鞭子过去,笑骂,“胆子肥了?”
琬宜一直垂眸站着,安静不出声音,怯懦模样就像是个普通见着了京城高官的民妇。只是长相气质实在太过出彩而已。
赵岩许久没走,只是侧身和身后随从说笑,目光却在暗暗打量着她。琬宜手心里浸满汗水,心跳如擂鼓,但面上不敢显露出分毫。
直到有一个任青城的近身侍从也狐疑开口说一句,“这小娘子确实好面熟……”
赵岩晃一晃马鞭,问,“哦?”
那人笑,“长得好像任世子家里那房宠妾莺莺,眉眼都像极了。只是莺莺稍闹了一点,没她这份安静。”他咂咂嘴,“听说世子家里的莺莺是按着以前的未婚妻模子找的?”
又一人接茬,“听说世子爷原来的未婚妻是那次浩劫中唯一逃掉的,长相清丽婉约,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好像姓沈,是那家的五姑娘,只是世子爷避讳这个,不让提。”
琬宜手指在身侧攥紧,微启唇瓣,缓缓吐出一口气。
“得了,想什么呢?觉着这小娘子是那位五姑娘?”赵岩佯怒斥一声,“脑子都进水了?那样的贵家小姐,就算落魄也该是在哪个大户人家里做妾,吃香喝辣,会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卖包子?”
他夹一下马肚子,“走吧,去西北王府就着包子喝口热汤去。”
随从笑问,“大人还买包子做什么,怕西北王厌恶咱们,菜里下毒?”
“哪儿啊。”另一人呸他一口,“大人是看小娘子俏丽,来搭讪来了。”
“滚蛋。”赵岩一巴掌抽那人脑门上,“老子是听说这边竟吃手抓饭,买包子留个退路,就你么一肚子歪心思。晚上找个地方乐一乐,看西北壮实女人能不能满足你们这些精虫上脑之人。”
他说完,往马屁股后头抽一鞭,没多余的话,一行人浩荡而去,直奔王府。
往前走几步,赵岩又回头,深深看了琬宜一眼,眸里神色不明。
又过一会,马蹄声终于淹没在闹市喧嚣中,那些人的影子也已经消失不见。琬宜咬紧下唇,终于脱力瘫坐在旁边凳子上,她觉着冷,想抱紧自己,却发现连动作都没了力气。
杨氏去上香,并不在店里,街上熙熙攘攘,人流密集,但琬宜却觉得自己宛如困兽。
眼角有湿意,顺着脸颊滑进唇间,带些苦涩。
琬宜哽咽一声,将脸埋进膝间,喃喃,“谢安,哥哥,怎么办呢……”
有过好一会,传来熟悉声音,蹦跳欢笑着的。琬宜抬头,眼尾还红着,睫毛染泪,目光捕捉到不远处跑过来的两个人。
谢暨在前面,扛了阿黄在肩上一路飞奔。赛满不依不饶追在后面,怀里是吃惊瞪大眼的小白。
谢暨已经很高,赛满血统如此,也拔高不少个头,两人一前一后,像两个小疯子。
看他们笑容,琬宜总算觉得自己又活过来。
哪儿有什么过不去的事呢,以前那么多艰险,不也都闯过来了。她有谢安,有哥哥,再不济还有个谢暨,三个男人是她的保护伞,不会有人扔下她。
琬宜揉一揉眼角,拿炉上温水润一润喉,这才又站起来,迎他俩进来。
白日说说笑笑,很快过去。
……这一晚,谢安回来时又已经是深夜。
第61章 转折
杨氏和谢暨已经睡了; 只剩琬宜屋子里还点了一盏小灯。
正是午夜; 谢安推门而进时; 琬宜明显闻得到一股湿寒气; 带些露水清新。
她只缩在被子里,没睡; 听见动静打挺坐起来; 撩开遮着眼睛的碎发,回身望过去。
谢安还穿着那天的外衣; 奔波多日; 已经沾满灰尘。他扯两下领口把衣裳扔一边椅子上,拧眉走到炕边,捏一捏她耳朵,“怎么还不睡?”
琬宜小声回答; “等你。”
谢安勾唇; 掌心揉着她发顶,“下次不要等; 姑娘家睡晚了不好;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琬宜摇头; “可是你还没吃饭。”她手撑着炕,腿划拉着把鞋子勾过来; 弯腰穿好; 往外头走; “我去给你炒个菜; 家里晚上还剩些饭; 你凑合吃一口。”
“用不着那么麻烦,别冻着。”谢安扯着她腰后布料把人给拽回来,不让去,只道,“明早上再说。”
琬宜笑着把他手扯开,捧着他脸颊亲一口,“这可不成,顶梁柱不能饿着。”说完,她顺手拿了件旁边袄子披在肩上,抬步往外走。
谢安没再拦住,挨着炕沿坐着,靴子脱下来在一起磕打两下,眸子却一直盯着她背影。
面上没什么起伏,心中却不无满足想着,他家琬琬长大了,还知道心疼人了。
琬宜动作快,葱花炒蛋没废什么时间,很快回来。谢安已经脱的就剩件里衣,屋里暖和,他体热,上衣敞着怀,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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