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帐暖》第72章


把桌上纸笔随意收起来,赵岩往外踱步,还在心里想着事。
拿到将军印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到时候,他派几个人回京复命,自己则要兜个圈子去趟克尔多草原。单于葛尔多不是什么善茬,任青城并不放心和他的合作。
第62章 书信
赵岩所处偏院被谢安带兵围起来的时候; 他正悠闲靠椅背上喝茶。
屋门大敞着; 外头两随从带刀把守。他面前一方朱红桌案,白玉镇纸压着张刚写完的信; 赵岩神情轻松自在,双腿叉着,手端一杯飘香热茶。
铁器碰撞的铿锵声在外传来,他听见,眉头稍动,喝一声; “什么事?”
半晌没人回答; 微风送来血腥味,隐约听见有人呼喊求援。
赵岩眯眼,将茶杯随手摔在地上; 提起旁边长剑就往外走。离房门只有三步的时候,被人堵住。来人高大身影; 漫不经心样子,他稍一抬手,剑尖便就轻巧抵在他喉上。
颈间冰凉触感让赵岩打个哆嗦; 他面色一凛,下意识就要拔剑。谢安下巴微扬,下一瞬便就有三人冲上前; 反手将他制服。
赵岩这才意识到; 事情比他想象中更糟糕。
往外望去; 黑压压一片提枪士兵; 偏院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微侧头,正瞧见他那两个随从颈间中箭,被钉在门口,怪不得连垂死哀鸣都来不及发出。
而剩余人则横七竖八躺在院中,尸体交叠。来人下手之狠,不留情面。
赵岩手心出些汗,极力保持镇定,厉声叱问,“谢副尉这是何意,造反?”
谢安换一个姿势,反手握剑横在他颈间,沉声开口,“传西北王令,所有人,杀无赦!”
闻言,赵岩瞪大眼,“你怎么敢!”
“自你来的那天,就该想到此刻。横行着来,狠话说尽狠事做绝还想全身而退?做梦。”谢安盯着他眼睛,挥手命令,“搜!”
话音落,外头涌进几十号人,不大屋子顷刻间便就拥挤不堪。
赵岩终于变了脸色,手指搭上谢安手腕,强自笑笑,“谢副尉何必动怒,下官也只是奉朝廷之命,说白了就是个跑腿之人而已。再者言,缴印一事并非命令,而是商讨,若西北王有异议,咱们好说好商量。何必如此,搞得大家都下不来台。”
赵岩说着,脚步不着痕迹往桌边退。
谢安没理他的话,目光沉静扫视四周、屋子早被翻得底朝天,柜里衣物也散了一地,桌面镇纸被碰落在地,白玉碎成两段。
上面那张纸轻飘飘落在地上,赵岩目光一紧,脚尖眼看就要碾上,谢安瞧见,眸里一冷,扯着他衣领摔在一边。赵岩吸一口气,也不再掩饰,冲过去就想撕碎信纸,被士兵反扣双手按跪在地上。
他大惊失色,双手攥拳在身后,怒吼出声,“逆臣贼子,若一意孤行,迟早被碎尸万段!”
谢安不答,直直走过去,将信纸拾起,一目十行扫过,最后视线凝在信末尾几字——
单于钧鉴。
他认字还不多,但前两个字,识得。
谢安顿半晌,终是哼笑一声,把那张纸折两折,放入袖中,回头看向赵岩时,他目光正轻飘飘扫过架上一排红烛。胸前起伏,似是震怒,但眼中紧张不可忽视。
察觉谢安注视,赵岩又猛地回头,眼底赤红,破口大骂,“狼子野心,对陛下使臣都敢如此,也不怕被株连九族?西北王谋逆之心果真昭然若揭,劝你极早悔悟,要不然,就算你现在杀我,等你们被五马分尸时咱们阎罗殿还能再见!”
“哦?”谢安笑,冰凉剑柄拍拍他脸颊,极尽讽刺,“那我就再杀你一次,连带你忠心护着的那个主人。老子见多了没脸没皮之人,但你主仆二人,倒是让我开了眼界。”
他说完,不再理赵岩挣扎叫嚣,移了脚尖往西侧高架边走去。平平无奇的装饰,上头瓷器与珊瑚都被撞碎在地上,抽屉里装着一排红烛,也散乱在各处。
谢安拾起一支,在手里转动瞧瞧,又掏出袖刀在中央划开一道。那边赵岩呼吸似是滞了一瞬,但烛被剖开,里头除白色引线外并无他物。
谢安敛眉,又接连划开三支,终于找到一卷密封书信。
他将那短短小卷拿在手中,稍回头,果真瞧见赵岩面如土色。
谢安缓步踱回去,手中袖刀轻轻滑过他眼下,声音渐冷,“被五马分尸的是谁,咱们走着瞧。”
……算上赵岩还没送出的信,共有三封。
两封用匈奴语写成,旬贺识得一些匈奴文字,大致也能看出些内容。信是葛尔多单于亲笔,看的出极为重视,内容中数次提及公主一词,态度显得友好,无半分匈奴部族的强势。
其中一句是,“我助你登基,你将女儿归还于我。”
光从信里,也能将内容推断出七八分。
葛尔多在十几年前因战乱丢失襁褓中幼女,小公主母亲是单于最宠爱的有阏氏,因生她而难产而死。葛尔多只有这一个女儿,一直将此视为莫大遗憾,深感愧疚自责,听闻任青城寻到公主,并持有公主遗失时所佩戴的信物,便同意与他合谋,助他夺得皇位。
而若事成,葛尔多所收获的不止失而复得的女儿,还有包含昆山在内的西北五座城池。
账内一时静默,过许久,终于有人提议,要将这几封信快马加鞭送至京城,治任青城谋逆之罪。
谢安拧眉,抬手制止道,“行不通的,无论此事昭郡王有没有参与其中,他都只会搪塞过去,甚至反咬一口说咱们诬陷。他们父子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因这样事杀掉任青城,昭郡王在朝堂也难以立足,他费尽周折集权在自己手中,定不会因此事而冒险。”
那人急声道,“那咱们就没办法了?任人宰割吗?”
谢安眸色沉沉,手指捏一捏鼻梁,忽然想起什么,看向旬贺,“信上有说匈奴人攻城的时间吗?”
旬贺捏着信纸的指尖有些泛白,视线扫向墙上布防图,淡淡道,“约半月之后。”
……
家中厨房里,琬宜正准备晚饭。这里集市三日一次,比临安要繁华许多,杨氏本不爱热闹的人,现在一次不落都要去,中午出的门,申时快过也还没回来。
谢暨提着书袋子晃悠悠走进来,推开窗户往桌上一扔,便就钻进厨房。琬宜慢条斯理切葱花,瞧他脏着手就想要拿胡瓜,蹙眉瞪一眼,“你洗不洗手?”
谢暨胳膊一缩,老老实实去舀水,折腾好一顿终于弄干净了,回头一看,那根胡瓜已经被琬宜切成了片,正往锅里倒,要炒蛋。
他撇一下嘴,硬生生拿着筷子把两片还沾着蛋液的瓜片夹起来塞嘴里,这半生不熟的味道,没什么清香味,反倒有些苦。
谢暨筷子扔一边,捂着嗓子差点吐出来,琬宜回头横他一眼,“瞧你,什么毛病……”
她话没说完,谢暨清了清嗓子异口同声和她说出下一句,“晚上告诉你哥,让他揍你。”
“……”琬宜无奈翻两下铲子,“谢暨,你是不是很闲?鸡还没喂,阿黄也没回家,你要是真的没事干,就去把这两件事干了。还有,把你那床脏被子洗了,连带床下撕碎了的卷纸,也扫一扫,别在这里转悠碍我的眼。”
谢暨没声音了,左右看一圈,蹲下来拿着空心管子往灶里吹风。琬宜转身拿盘子的时候撞上他差点摔了,手指戳着他脑门给推远点,“谢小公子,能不能出去?”
谢暨往后退两步,到桌子边,他手往后撑着桌沿,眼睛不老实四处看,盯上了墙角篮子里的几个老红薯。
琬宜已经装菜摆桌,不在灶台那边。谢暨掩饰性咳一声,趁她不注意拿了几个红薯飞快扔进灶里,一瞬间,火星四溅,他也被喷的满脸黑灰。
琬宜惊叫一声,赶忙过去拉他起来,“你干什么了?”
谢暨还没回答,她就注意到了空了的篮子,深吸口气,恨铁不成钢抽他胳膊一下,“那上面洒了油,你连擦擦都不知道?”
谢暨乖巧认错,瞄她一眼,往后撤几步,夺门而出,却在门口正好撞进谢安怀里。
谢安看他满脸脏污,先是惊疑,转而又面无表情,只勾勾手指,“到我房里。”
“……”看着谢安背影,谢暨面如死灰,转头想找琬宜求情,只听到她轻轻两个字,“活该。”
……
晚上零食吃烤红薯,虽然有点糊,但依旧糯软香甜。听说沈骁晚上会回来,琬宜给他也留了一个,让谢暨送到老管家那里去。
小炉子上煮了茉莉花茶,杨氏在旁边用扇子一扇火,清香味四散开来,钻进每个人的鼻子。
琬宜拿四个小碗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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