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帐暖》第79章


晚饭她吃的不少,忍着干呕也要吃,无论发生什么,总不能饿着了孩子。只是饭菜在嘴里,尝不出咸淡,没什么滋味,就像她现在看着营帐外生生死死,觉不出喜怒哀乐。
谢安一直静静躺着,眉目舒展,敛起眼里所有锋芒。琬宜给他擦了脸,也更真切地瞧见了他眼尾的伤,擦着眉上去,深可见骨,只差一点,他就再也看不见了。
谢安从没有这样过,乖顺的,没一点攻击力。连呼吸都是轻的,似有若无,只胸前缓慢起伏,让琬宜知道他还在她身边。
琬宜多盼他能睁眼看看她,哪怕只一眼,说一句话甚至一个字。
但他没有。
而好在,这一晚,平安无事。
第67章 回家
第三天的时候; 谢安胸前的伤口终于开始结痂; 换药时也不会再有血汹涌流出。其他零碎伤口也陆续恢复,一道道横亘在各个部位; 虽不凶险; 但看着格外唬人。
军医比伤兵少太多; 并没太多精力,琬宜便也就学着给他换药。最开始的时候; 看他伤痕,每次都会掉眼泪; 一半心疼,一半害怕,到后来; 便就不会再那样胆小,动作也娴熟许多。
杨氏也会帮忙; 但身为母亲; 到底不及妻子方便,琬宜月份还不大,行动自如,也就不要她管太多事。她亲力亲为; 虽有些辛苦; 但谢安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好歹安心。
琬宜那日起便就在营帐里住下; 简陋环境; 只是在谢安床边又搭了床。谢暨怕她难受; 跑前跑后给她拿来三条被子铺在底下,又要另弄一张床跟着她睡,被琬宜劝住。
里头东西少,除了床和桌椅,便就只有两个火盆。一个大些的,用来取暖烧水,小些的来煎药。
日子渐久,血腥味也就散了,只剩药香苦涩,不过闻久了也还好,不觉得冲鼻子,反倒能静心。
生活好似与以往没什么不同,只是原来会搂她抱她的谢安躺下了,需要她来照顾。
琬宜尽力让心情放轻松,不去想那些不幸的事,每日里给谢安喂药擦身,闲下来就绣绣花,高兴了给他读几个话本,讲里头的家长里短,爱恨情仇。
她坐在床沿上,一条腿塞进谢安被子里,絮絮念念对话本中形色人物评头论足,以前也这样,但谢安嫌她烦,爱答不理,惹恼了还会呵斥几句,现在倒好,任她欺负。
有她的声音在,帐里便就热闹几分,她不说话了,便就又是死一样寂静。
看一会,便就没太多兴致了,转而胡思乱想。手里书似有千斤重,一个一个小字入了眼,像是无数蜂虫在脑子里乱飞,冲散所有思绪。
琬宜觉得累,叹息着合上眼。过一会,眼睛睁一条小缝,偏头看着身边男人,在心里默默描绘他眉眼。
动作定格,一看便是许久。
……第五天的早上,谢安终于被允许回家休养。
辰时例行把完脉,军医偏头看向琬宜,缓声道,“谢校尉没什么大碍了,至少不会危及生命,但至于能不能醒的过来,谁也说不准。他血流太多,又连日征战,身子亏空的厉害,不过夫人也不必太担忧,好好用药养着,精心伺候,醒来的可能还是很大的。”
琬宜点头,和杨氏手挽在一起,顿一顿,又问,“大约多久能醒?”
“这个说不准。”大夫拧眉,“有的睡个三五天就没事了,有的十天半个月才醒,更有的,半年一载没什么动静,过两年又睁了眼,没事人一样。”
琬宜心里沉甸甸的,也不再问了,只过去又给谢安掖一掖被子,轻声道,“多久都等的得的。”
家里好几天没有人住,看着还安静利索,但已经积不少尘土。
这些日子,杨氏抽空还会回来喂喂鸡鸭,但匆匆忙忙的,也没太多时间管,它们许多时候吃不饱,好不容易见着人来了,一个个扯着嗓子嚎的撕心裂肺。
虽然聒噪,但琬宜却觉得挺好,至少有了生气,没那么死气沉沉。
从柜里拿出些新的被褥,琬宜给铺好了,再帮着士兵把谢安放上去,盖好被子。
杨氏正忙着打扫屋子,上上下下很利索,也不要琬宜帮忙。琬宜听了劝,便就回了屋,和谢安缩进一个被窝里躺下,想着睡一觉。
快到正午,阳光算是温柔,透过窗纸洒满整个屋子。
亮亮堂堂的,心也跟着敞亮不少。
琬宜睁眼看了会窗,又翻了个身,面对着谢安。他还是有些瘦,但脸擦干净了,胡子刮了,看着便就和以往一样好看了。眼尾长长的,鼻梁高耸,呼吸均匀不少,很舒缓。
耐看的长相,怎么瞧都不会觉得腻。
琬宜右臂撑起来,手托住下巴,视线停留在他唇上,顿一会,又用左手去抚。像是以往他对她做的那样,缓慢揉捏,微热的触感,不特别柔软。
玩一会,琬宜便就没兴致了,狠狠揪他耳朵一下,“嘴怎么这么硬。”
谢安自然没什么回应。琬宜齿含着下唇,片晌后,期待渐渐消失,又成失落,叹出一口气。
她没了睡意,干脆整个坐起来,俯身去吹他眼睛,见还是没反应,便去抓他手指,紧紧攥在手心里。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脸,缓慢将他手放在小腹上,展开他弯曲的指节,整个覆上去。
“哎,”琬宜挠挠谢安手背,小声和他说话,“摸摸你儿子呀。”
说完了,她又有些怀疑,“不过也不一定是儿子,还不知道呢。”
可想一想近日饮食喜好,琬宜又多几分确定,“老人都说酸儿辣女,我就爱吃酸的,应该是儿子。若不是儿子,闺女肯定也是个假小子,那可不好,到时候上房揭瓦管不住,还舍不得打,岂不是要成一方祸害?可不兴这样的,得是个儿子,谢安,你说对不对?”
等不到回应,琬宜也不恼了,沉思一会,又晃晃他手腕,委屈道,“谢安,我想吃酸黄瓜了,还想吃酸豆角,还有糖葫芦。你什么时候去给我买呢?”
她眼睛垂下,也看向自己肚子,抱怨着,“我都胖了,以前穿的正好的裙子,现在腰那里可紧,要娘改了才又穿的下的。才三个月就这样,以后不定得多丑。”
谢安像是没听见,手被她拽着,仍旧安静躺着。
琬宜蹙眉,忽然就耍了性子,“我不生了,你要喜欢孩子,自己生去。凭什么你这么欺负我,我还得给你生孩子?你以前就总凶我,尤其最初见面时,那么过分,你别以为我忘了,我都记着呢。”她气哼哼补充,“等以后,一桩桩一件件,你都得给我还回来。”
“……”说到最后,琬宜又有些难受,“你怎么变这样儿了,都不疼我了。”
她抹抹眼睛,又看他一眼,扭了身子躺下,暗自嘟囔,“你就傲气着吧,我还不理你了。”
话虽这么说,但待了一会,琬宜还是不放心,回头过去看看他。见依然没丝毫动静,她垂下眼皮儿,难掩眸中失望神色,手指揪一揪被子,抬身亲了口他脸颊,“你可真是太招人嫌了……”
琬宜躺回去,手一直抓着他的,放在自己腹上,拇指摩挲他的手背。
眼皮越来越沉,又过一会,终于睡去。
琬宜闭着眼,没有注意到谢安动静。
他喉头动动,唇微张,似是长长叹了口气。
……
沈骁回来时是在傍晚,他听说谢安受伤,去了趟王府见了旬贺后,马不停蹄回了家。
风尘仆仆样子,但还算安好,看到他的那一瞬,琬宜觉得恍若隔年。
沈骁也觉如此,这些日子战争,简直度日如年。
天香山地势高耸,易守难攻,虽连日苦战,但好歹护住了关口。
昆山战斗结束后,天香山隔了一整日才收到消息,率领这支部队的将领并没选择退兵,而是杀红了眼,下定决心要攻破防线,为左贤王报仇。昆山元气大伤,将士疲累,援军两日后才到,又是几日鏖战,两败俱伤下敌方将领阵亡,这才算是结束。
沈骁抱一抱琬宜肩膀,随着她一起进屋,和她简略讲述遍这几日事情,并不提及细节。杨氏也跟着陪一会,见天色不早,便就起身离开,去做饭。
屋里就剩他们三人,琬宜心里惦念着谢安,时不时就回头看看,拿棉布给唇上沾点水,或者再拢一拢被子。沈骁坐在一边看着他们,双手交叠垂在两腿间,没出声。
琬宜把谢安那边拾掇好,手中茶杯放到一边,这才想起来还没和沈骁说那件事。她动作顿了顿,撩一下耳边头发,脸有些红,叫了他一声“哥哥”。
沈骁应着,抬眼对上她视线,问,“怎么?”
琬宜咳一声,轻轻道,“我有孕了。”
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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