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驯服你的龙》第37章

阳光从他们身后追过来，阿希姆的影子和她的影子长长短短铺在前方，他比她高出一截，她的肩膀偶尔会碰到他摇摆的手臂。
上一次他们这样散步还是那天夜里，前半夜下雨合打一柄伞，后半夜她坐在悬浮机车的后座，被他带着奔向月亮。
不到十天前发生的事，现在回想却似乎又经历一个十年，陈曦伸了个懒腰，看着地面上她的影子也舒展肢体，觉得心情很平静。
阿希姆在她面前死过一回，这让她干脆利落地抛弃了所有困扰，也不再去深究他到底应不应该受到惩罚。她只是个小人物，大人物们的理想是让这个世界按他们的意志搓圆或是捏扁；而她的理想只圈得住寥寥几个身边人。
她希望她爱的人们都能好好活着，虽然活着烦恼多于欢乐，但能够活着还是活着吧。
头上忽然遮下一片阴影，陈曦仰首看阿希姆，他抬起两只手为她挡住晃眼的阳光，见她望过来，又万里无云地笑了笑。
“你为什么一直这么高兴？”她忍不住问，“你失去了记忆，不着急吗？”
“我也不知道。”他笑着说，“可是看到你就很开心，想笑；你在我旁边，好像失去记忆也没那么糟。”
“我一定很爱你。”他轻率地下了结论。
陈曦无语。
三人组毫不客气地踩着满地“尸体”上了二楼，身后被踩醒的伤员哀嚎遍野。
那位黑帮头目面朝楼梯口，比雷恩先看到他们，手一抖，子弹脱腔而出。
杨欢的钩索和阿希姆的右手同时出发，铁爪扯飞了头目手中的勃朗宁，阿希姆按低雷恩的脑袋，让他免遭一枪爆头。
铁爪伴生的绳索随着去势一圈圈绕到黑帮头目身上，将他从肩膀以下直挺挺捆成棍状，杨欢再一拉，“砰”一声沉重倒地。
“误会！误会！”他差点没被摔晕过去，懵头懵脑地叫嚷，“只是失手，我没想杀他！”
“我相信他。”雷恩也连忙过来阻止杨欢，这位可是真正的杀手，“你们没来之前我都和他谈好了。”
杨欢没理他们，顿了顿，他看了陈曦一眼。
雷恩和阿希姆也跟着看她，阿希姆又低下头好奇地审视自己的双手，似乎很疑惑刚才为什么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
“咳，”陈曦莫名觉得有点尴尬，伸手拉了拉杨欢的衣角，“放了他吧。”
杨欢垂眸盯住她挂在自己衣角的手指，唇角满意地翘起来。
那位倒霉的黑帮头目总算被放开，雷恩扶起他，杨欢手臂微抬，绳索又像蛇那样灵活地一圈圈脱落退走，消失在他的掌心。
这场误会倒也不算白费，黑帮头目彻底被打服了，不服也没用，他忍着旧疾复发的咳嗽，偷眼瞄这四个可怕的男女。
连枪都不怕，仅用一招就能制服他，以一敌百，四个人就是四百……他想想都腿软，帮派在整个坎比镇还不够四百人。
黑暗世界强者为尊，黑帮头目毫无心理压力地屈服于更强大的武力。
“诸位请跟我来，”他推开身后的一扇门，露出装修奢华的头等包间，“不管是要钱要军火或是要偷渡，统统都好商量！”
☆、第五十一章　－听一首歌
帝都排行老三的黑帮头目自我介绍为钱仪吉，这是一个非常复古的东遗族名字，陈曦和雷恩都不明白它具体的涵义，倒是引得杨欢多看了他一眼。
东遗人的家族体系渗透各行各业，黑帮也不例外，钱仪吉的身份不仅是头目，而该称之为大佬，而他能坐到如今的位置，是由于他的父亲打下江山，传继于他。所以帮派名称也非常有他们的家族特色——“金钱帮”。
由于阿希姆和杨欢的敏感身份，他们不能通过正常途径前往雷恩的教区，偷渡是唯一的选择，恰好陈曦以前在酒吧里听说过金钱帮，雷恩便自告奋勇来接洽。
过程虽然有一点偏离了轨道，总算结局完满……吧？
一群人围坐在光线暧昧的包厢里，傻乎乎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啪”一声，某人手贱打开了点唱机。
音乐立即流淌出来，一个女声拖着长音幽幽地唱：“没有月亮～我们深夜过桥～河哭在我们的脚下～～”（注1）
陈曦偏头看，杨欢背对着众人坐在点唱机前，据说联邦在民用电器上比帝国先进整整一个时代，他大约是头一次见到这种老东西，非常感兴趣地到处乱戳，如果他有长长的毛茸茸的尾巴，此刻一定在屁股后头愉悦地划圈圈。
“我们一共四个人，”雷恩清了清喉咙，在歌声伴奏中先开口发言，“可以付船资，越快走越好——”
新的歌声打断了他，比之前的女声更低一些，掺进恰到好处的沙哑和喘息，带着浓烈的性暗示意味：“爱情？爱情是什么？爱情非将来～来吻我吧，双十的情人，青春是不中用的东西……”（注2）
所有人面面相觑，包厢的灯光是暗红色，每个人的脸色和眼神在这样的光色下都显得欲语还休，再配上这样一首搔在心尖上的歌，简直分分钟掏出套子或者鲜花。
陈曦差点没笑出来，坐在对面的雷恩瞪她一眼，拼命使眼色，她只好站起来，换位置到杨欢身旁。
她将点唱机的音量调小，拉住杨欢的手不让他再乱碰，想了想，投币又换了一首歌。
音色醇郁如蜜的男声低如耳语：“假若我们有足够的天地和时间，小姐，我们可以坐下来，想想到哪个地方，去散步，消磨我们漫长的恋爱时光。”（注3）
阿希姆不知什么时候也挪了过来，在她的左边放松地倚靠着沙发，左臂搭在扶手上，指尖轻触她蜷在腰际的发梢；她的右边，杨欢抱住双臂垂首闭眼，睫毛微微颤动。
这或许是这两个男人一生中绝无仅有的时刻，放低了所有防备，没有阴谋与算计，远离血腥和仇恨。
心无旁骛地，只为听一首歌。
“　我的爱如植物般生长蔓延，比帝国还要辽阔，还要舒展。”
最后雷恩一个人作主和钱仪吉达成了协议，他们可以乘坐三天后的一艘商船前往迦巴鲁星，那是一个星际航行中转站，在那里再重新找船抵达帝国疆域边缘的以玛内利星球。
至于偷渡所需的船资，钱仪吉不敢提，雷恩也没隐瞒他们目前囊中羞涩的事实，表示接掌教区以后补上，说这话时神情肃穆，半点不以侵吞教会资产为耻。
既然还有三天时间，几个人也懒得再回教堂打扰，一致同意就住在赌场，钱仪吉苦笑着答应了，被杨欢睨一眼，硬是把脸部表情拗成受宠若惊。
这三天过得平淡如水，雷恩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寸步不离地跟着钱仪吉，陈曦则把杨欢和阿希姆打发去赌场，自己关起门来研究阿希姆的腕表。
她揭开表盖，用左手按了两个键，赌场两层楼的虚拟平面地图浮现出来，进一步操作，由点和线组成的平面地图缓慢拔高，变成三维立体图。
陈曦用指尖拔弄着地图翻找，很快找到两个红色的小点，楼上那个是她，楼下赌场里的是雷恩。
就像在梅萨隆斯基山脉他们合伙营救首相那样，当时她以为是腕表定位了她的位置，自作聪明地把腕表丢给松鼠。后来她跟踪阿希姆被发现，她又以为是他戴的那副看起来很高科技的古怪眼镜。
直到红狮团总部爆炸那时，阿希姆同时联络了她和雷恩，他们在对话框之上看到虚拟地图，三个红点，分别标注着三个人的名字。
现在只剩两个了，消失那个是属于阿希姆的红点，陈曦想，她和雷恩都不知道阿希姆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在他们身上装置了追踪器，结合阿希姆的情况看，很可能植入体内，以生命体征控制开关。
也就是说，除非他们也死一次，否则永远逃脱不了隐在上空注视的第三只眼。
陈曦叹口气，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以他们拖拖拉拉的行进速度，红狮团目前尚未追踪而至。可能性一，她和雷恩这样的小人物根本不值得小题大做；可能性二，阿希姆当初植入追踪器并未打算把信息共享给红狮团。也就是说，他们仍然安全，只有她能够使用腕表察看她和雷恩的行踪。
陈曦比较倾向第二种可能，因为她信任阿希姆不会有意让他们陷入险境，同样的道理，阿希姆失忆之前没有特意提出警告，所以这只腕表应该也是安全的。
某种程度上，陈曦胆子很大，或者说她是一个做出判断以后就绝不会瞻前顾后的人。既然认为腕表可靠，她便放心地使用它连接上赌场的网络，查询了一些首都星圈至迦巴鲁星航线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