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驯服你的龙》第39章


“有人夜袭,”她直接切入重点,“不知道是冲我们还是钱老板。”
“我去。”杨欢是行动派,丢下一句话便闪身而出,陈曦拦都来不及。
不过,既然出去的是杨欢,那剩下这个……陈曦回头看着黑暗中的人影,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
他们在赌场已经待了两天,这两天里她都避免和阿希姆单独相处,先前还算是不自觉,后来已经发觉了,依然过不了自己那关——她没有办法把这个纯良的、无知无觉的阿希姆与过去那个等同起来。
失忆并不能改变一个人的本性,但这个阿希姆与十年前和十年后的阿希姆都各不相干,他简直像同一具躯体分裂出的第二人格,陈曦愈是了解,愈是惶恐不安。
仿佛这个她不熟悉的陌生人正在一点一滴吞噬真正的阿希姆的灵魂。
阿希姆是怎样一个人呢?十年前,他是一个内敛、固执、目标明确的少年;十年后,他走上一条陈曦和雷恩意想不到的险途,但他仍是一个内敛、固执、目标明确的男人。
失忆前的阿希姆一意孤行地做了许多错事,他称不上一个好人,所以陈曦想要驯服他,改变他。而现在的阿希姆已经足够好,温柔敦厚,善体人意,他甚至连着两天都掏钱买下在赌场里逡巡的卖花姑娘整篮茉莉,只为了让那小女孩能赶在宵禁之前归家。
所以,她不得不面临两难的抉择:找回真正的阿希姆,或是接受这个陌生的、更好的阿希姆。
陈曦在黑暗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右手攥着的花瓶上突然传来拉力,陈曦看了阿希姆一眼,松开手,他将花瓶拿走,用掌心托着她那只手,引导她握住一件带着体温的金属制品。
“枪?”陈曦摸出形状,是一把Herstal FN 57,她蓦地醒悟:这是那天阿希姆险些用来自尽的枪。
“我更想送你花。”他在耳边低叹,“但我猜你不会接受。”
那些芬芳馥郁的小巧花蕾,娇弱的躯体却有盛气凌人的香,他每看见便联想到她。
沉沉的叹息让陈曦心头微颤,回想起来,这两天阿希姆再也没有像刚苏醒时那样笑过,仿佛初生的灵魂尚未沾染尘埃。
她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沉默维持到杨欢从门缝里游鱼般挤进来,快速简略地报告形势:“前门四个后门六个,外围应该还有接应,带枪,训练有素,像军人。”
是红狮团!陈曦第一反应是捂住腕表,难道她推测错误,暴露了行踪?
“军人?”阿希姆疑惑地问,“我们不就是军人吗,他们是来里应外合,协助我们围剿黑帮?”
“……”
“……”
饶是这样紧急的状况下,陈曦仍是撸起袖子打算先胖揍雷恩一顿,当初他自告奋勇说要给失忆的阿希姆上课,她便真的以为阿希姆什么都知道了,现在看来,他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杨欢干脆地忽略了阿希姆,他眼里只有陈曦:“走前门?后门?”
“都不走。”
“你带上阿希姆到前门骚扰,让他们以为我们要硬闯。”她思索着,飞快做出决定,“我去叫醒雷恩他们,我就不信了,赌场会没有暗道?”
由金钱帮总舵主亲自镇守的赌场,当然不可能没暗道。
钱仪吉被雷恩拍醒,大半夜咳得要生要死,陈曦真怕他一口气厥过去,只好让雷恩把他用毯子裹吧裹吧,挂在背后强行带出房间。
下到一楼,钱舵主的咳嗽勉强止住了,指挥着陈曦爬到一张赌桌底下,撕开遮掩的地毯,露出下面的井盖。
是的,和陈曦想象中高大上最好两边墙壁也贴满金丝绒的暗道没有一丝一毫关系,金钱帮总舵的暗道就只是帝都蜘蛛网般的下水道支线之一,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句念起来好喘
☆、第五十四章 -不期而遇的星
赌场地下深藏的这条下水道早已废弃,旁边的铁制楼梯架腐朽成渣,没一根横梁留在原位。陈曦用手电筒照了照,估测洞口离地面的高度大概有三米。
金钱帮安排的守夜人不知去向,十之*已经被红狮团剪除,陈曦和雷恩商量了下,决定带上钱仪吉一起跑路。
陈曦先跳下去,扑面一股子直冲脑门的恶臭,脚底踩到什么粘乎乎腻搭搭的东西,这时候也顾不得恶心,她想,幸好阿希姆现在没有洁癖。
雷恩找根绳子拴在钱仪吉的铺盖卷上,吊着脸青唇白的钱老板缓缓放下去,陈曦在下面接应,拿手电筒抵住自己的下巴扮了个鬼脸。
前门那边似乎也进展顺利,一阵密集的枪声过后,杨欢和阿希姆安然无恙地归队,杨欢毫不犹豫地单手撑了一把地板,纵身跃下,阿希姆落到后头,跳下来时顺手带拢井盖。
下水道是东西走向,钱仪吉也说不清两边各通往哪里,只好由陈曦做决定。她想了想,将手电筒交往右手,左手在腕表上迅速摁几下,泛着蓝光的虚拟地图缓缓升了起来。
陈曦以代表她和雷恩的红点定位,在密集的城市下水道网络中找到他们所在这一条,用最快的速度记牢地图。
她犹豫了半秒,摘下腕表扔到地面,倒转手电筒柄,两三下把它砸得稀烂。
陈曦直起腰,手电筒的光柱偶然扫进黑暗深处,捕捉到某些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她没时间细察,只能无视。
“跟我来。”陈曦低声说,三米高的地面上隐约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众人屏住呼吸,蹑手蹑脚鱼贯前行。
阿希姆依然留在副队长位置断后,除了陈曦,只有他跳下来之前没忘记捞一个手电筒。
因为帝都每天零点准时切断民用供电的缘故,手电筒和蜡烛算是家家户户的必备品,金钱帮配置的这批却又比普通民用手电筒高端,是以二极管作为光源,同时备有红外线照明,防水、防震、防高温,光柱直射距离超过两百米。阿希姆几乎上手就辨识出来——这绝对是禁止流通的军用品。
他时不时转回头扫射,又左瞻右顾,为他们这支小小的队伍担任警戒,灯柱从几个人身上一掠而过,阿希姆赫然发现:陈曦还穿着睡衣。
其实所有人都是自熟睡中猝不及防地惊醒,根本没有时间更换衣物,但三个男人不习惯与他人同房,所以都是和衣而卧,此时也不显得狼狈,只有陈曦不但披着单薄的睡裙,底下居然还赤着双脚。
阿希姆脚步一顿,他们不知什么时候趟进了半尺来深的污水里,这下大动作发出“哗”一声响亮的水声,前方陈曦立刻听到了,回首问:“什么情况?”
她把光柱扫过来,与他的光柱半途相撞,刹时间,过于炽烈的光线将阿希姆的视野抹成一片爆炸般的亮白。
这一片光里仿佛无数星球毁灭,也或许是新星诞生。
皇帝坐在病房外*的条凳上,深深地埋着头,他身旁是鲜少出现在公众面前的玛丽皇后,这位贵妇人脸上涂着厚重的白粉,灰金色的长发呈塔状高高地盘在头顶,她修长的颈项被包裹进黑天鹅绒的颈圈里,褶皱做成矫情的花瓣状。
她优雅地端坐在那里,双手交握着平放在膝盖上,好几个小时一动不动。她不像是一个活人,倒似是某个诞生于几个世纪以前的古旧符号,或是一幅挂在壁炉上方象征着家族历史源远流长的凝固油画。
病房的门滑开,皇帝猛然抬首,一位医生走出来,朝他恭谨地施礼:“陛下请进,公爵大人苏醒了。”
皇帝一跃而起,有着与他外形严重不符的敏捷,子弹般飙射到门前,却又缓下脚步,迟迟不肯进去。
踌躇良久,他咬了咬牙,终于踏出关键一步。
乳白色的玻璃门滑开又闭合,皇帝站在病床前,封闭的房间内仅剩下他和奄奄一息的司克特大臣。
“陛下……”老人仰躺在纯白的被褥之上,头颅深陷进雪白的枕头,身上洁白的床单一直拉到喉咙。他苍白得像要融进白色的背景里。
“威廉……你怎么病成这个样子……”皇帝一屁股坐倒在床边的椅子里,几乎是瞬间瘫软下来,“阿希姆被关起来,你又病了……我该怎么办……”
“陛下,”司克特大臣辛苦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语速迟缓得仿佛自另一个世界隔空飘来,“阿希姆已经死了。”
“什么!?”皇帝震惊。
“他太激进,做了太多多余的事,我们本来可以避免过多的牺牲……”老人被迫歇了歇,艰难地呼吸,直到缓过一口气,“现在局势已经稳定下来,参议院、教会、立法院……各方面都需要您给出一个让他们能接受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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