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太后这些年》第145章


但他不敢向任何人说,也不敢问。
幸好有太后在。
他想:太后是会保护他的,不会让他受伤害。
拓拔宏很敬畏他的父亲,他心里也爱父亲,父亲也爱他。但他知道皇帝的身份意味着什么,他很不安。他宁愿不当这个皇帝,让父皇当,反正他小,也不会当。可他不当,太后又不肯。他而今约摸懂得一点他父皇和太后的关系。
就在拓拔宏懵懂不安中,南巡洛阳的太上皇却因身体恶化,提前返回了平城。
第130章 自白
拓拔泓病得很突然。
这两年, 他身体一直不坏,是以四处巡幸。这夜在军帐中, 侍从服侍他刚进了一点羊肉,忽然腹中隐痛, 嗓子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 喘不上气。左右以为他是呛了食, 连忙替他拍抚,他用力地咳嗽了两声, 猛呛出几点鲜血。
左右大惊失色, 急忙呼唤御医。御医拿了脉, 又检查食物饮水, 也没验出毒,只说是胃心痛,给用药。拓拔泓服了两副药, 痛觉稍轻了些, 他感觉身体很糟糕,不敢在外久留,便起驾返回京中。
病情恶化的太快。
在军中发的病,回到京城时,人已经奄奄一息了。拓拔泓连续多日水米未进,稍稍进食,便会腹痛吐血, 只能靠参汤吊着。拓拔宏来殿中看望父皇,八岁的他跪在龙榻前, 看着父亲紧闭的双眼,颜色腊白的脸,平生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也许是父子连心吧。
宫殿里死气沉沉的,满是药味,御医们表情凝重,宫女宦官们垂头默不作声。这样的景象让他喘不过气。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就跪在一旁看着。看了一会,心里泛酸,他又害怕又难过,两滴晶莹的眼泪便止不住涌出来。
“父亲……”
“父亲……”
他在心里默默地念,很难受,不知道如何向老天祈求。他还是个孩子,父亲,母亲,太后,对他来说,都是至亲的人,他需要他们,害怕他们离开。他希望神灵能感受到他的恐惧,听到他的愿望,让他父皇能好起来,恢复健康。
拓拔泓听到床边的啜泣声,小孩子低声的哭泣,夹杂着抽噎和吸鼻子的声音。他知道是宏儿在哭,摸索着伸出手去,道:“你近一些来,父皇同你说几句话。”
宏儿红着眼睛跪近了些,头颅在他掌中,头压的低低的。拓拔泓道:“好好的哭什么?”
宏儿默而不答。
他是看到父亲生病,心中害怕而哭的。
拓拔泓心想:他是个心软的孩子。
尽管他曾经想过,不把皇位传给宏儿。甚至盘算着,有朝一日废了他,重新复位。可是他心里也承认:宏儿是个好孩子。
这孩子重感情。
作为父亲,他并没有太关心照顾过他,也没有为他付出过多少,但是宏儿尊敬他,且爱他。孩子的感情是最真挚的。
“生老病死,都是人生常有,没什么可害怕的。”拓拔泓一字一句,面色平静地说:“你现在已经是皇帝了,有太后辅佐你,就算朕有个万一,也不担心身后。”
他闭着眼睛,仿若自言自语:“你是朕的长子,朕自幼对你寄予厚望,天下,朕已经传与你。朕若活着,也好,朕若要去,你也不必太过伤心,没了朕,你也不会是孤家寡人。男儿郎,心当坚强一些,你虽没有母亲,但太后待你甚厚。朕要告诉你的是什么……你是帝王,帝王生来孤独,高处不胜寒,要珍惜身边人的感情,善待你的亲兄弟和非亲兄弟,他们都是你的臂膀和依靠,你不要排斥他们。兄弟之外,其他人,也应当珍惜,感情来之不易。此外防人之心不可无,再亲近的人,都有可能背叛你,要有心理准备。”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能闭目将就过去的事,就将就过去吧,朕从来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现在想想,觉得不好。有阳光的地方,就会有灰尘,有水的地方,就会有泥沙。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都不必太过苛责。朕的身体,怕没有来日,所以提前告诉你,你好自为之。朕现在说的话,你或许听不懂,听不懂也没关系,等你长大了,自然能懂,不必着急领会……”
宏儿低着头落泪,一声未答。
冯凭站在帘外,听着他这般谆谆嘱嘱,喁喁细语,不由听的入了神。
她是第一次听拓跋泓说这样的话。
不是那个固执倔强的少年,仿佛是个历尽沧桑的中年,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她静静站着,本没打算动,不料帘子被脚带动,发出沙沙的摩擦声,殿内的拓跋宏转过头来,正哭的伤心,含泪望着她。
拓跋泓则仍然是静躺着没动。
她掀开帘子,轻轻走进去,向宏儿道:“你父亲身体不适,你别引他多说话了,先出去吧,晚些再过来请安。”
宏儿默默站起来,泪说:“那孩儿便先告退。”
冯凭等他出去了,这才将目光放到榻上。走上前坐在席上,她道:“皇上感觉怎么样了?”
拓拔泓低声道:“很不好。”
冯凭一只手抚着他脸,一只手握住他手:“皇上想要什么,只管告诉我,我替皇上去办。”
拓拔泓抬臂,轻抚着她手,道:“朕是不是快要死了。”
冯凭安慰道:“皇上别多想了,皇上会没事的。”
拓拔泓道:“你不用安慰我,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心理有数。我父亲当年也是这样的病,最后也是这样死了。”
冯凭默然无语。
拓拔泓道:“你说,朕怎么会跟他生一样的病,是不是父子遗传。”
她道:“兴许是吧。”
这三年,他们私底下的关系时好时坏。有的时候,她将他忘到一边,他也将她忘到一边,彼此像陌生人。有时候又为了一件事互相嘲讽,彼此厌恶,欲至对方于死地。有的时候……或许在某个寂寞的,无人能诉说的时刻,又会莫名来到一起,忽然心有所感,好像又没了仇,说起心里话,互相拥抱慰藉。这是寂寞所致,也是在假装和平,互相麻痹。
拓拔泓抚摸着她手,闻言,渐渐睁开了眼睛。他抬起头,直视她目光:“真的吗?”
她道:“真的。”
拓拔泓说:“有人说父皇当年是中毒而死,是被人谋害。你觉得他是生病死的,还是被人谋害?”
冯凭道:“过去了太久,我早已经忘了,那已经不重要了。”
拓拔泓叹道:“是啊,已经不重要了。”
她不说话。
拓拔泓注视着她的脸。真奇怪,她已经这般年纪了,脸颊仍然有点圆润的婴儿感,看起来柔软无害。眼睛则是三十岁人的眼睛,沉静无波,有着分明的距离感,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非常美妙地调和在她脸上。她还是美,在那乍见乍一相视间,激起他心底平静已久的波澜。
那一瞬间,他感觉非常舍不得。
他爱她,他恨她……爱的有多真恨的就有多深,若无这纠缠,活的也就没多少乐趣了。
她是他的孽。
他道:“你大概还在恨我。”
她道:“恨。”
他道:“打了一顿鞭子,还不够你出气的吗?”
她道:“恨完了,想到此生,剩下的无数个不眠之夜,恨又回来了。总是一阵一阵的。”
拓拔泓道:“对不起。”
她低头,看着他:“对不起?”
拓拔泓道:“朕此生最后悔的事,就是那天打了你。朕后来想,知道你当时说的是气话,朕当时也气坏了,管不住自己的手。其实第一个巴掌下去,朕就后悔了,心想:我们完了。我知道你会恨我,不会原谅我,越是害怕,越是要发疯,然后就真的疯了。我只是害怕你会离开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叹道:“后来我后悔,可是也没脸同你道歉。你是必定不会谅解我的,我也不去热脸贴冷屁股了。我只想,要是那天没打你就好了。或者就算打了,没有打那么重,没有害你流产,甚至差点送命,兴许还能挽回。就算李益死了你生气,气一阵估计也就过了,咱们日日夜夜在一起,怎样的隔阂,也能渐渐淡忘。可惜我当时下了死手,没给自己留退路。那时心里想的是破釜沉舟。”
她道:“我知道。”
拓拔泓轻声道:“李益谋反的事,你确实不知情,我不该迁怒于你,这是我的错。我不该因为他,无端怀疑你。就算真怀疑你,就算你当时真背叛我,恩爱一场,看在你腹中孩子的份上,也该留点情面的。”
冯凭道:“人都有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我时常也会。这种事在所难免。”
拓拔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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