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p]浣溪沙》第20章


贺锦正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闻言一怔。他手攥着湿巾,发了一会儿呆,这才把湿巾扔给樊师姐,快步流星地往将仙的屋子走去,可到了大开的门前就踟蹰起来,不敢雷池一步。
“进来罢。”
贺锦立马扒拉一下乱糟糟的湿发,小心翼翼地走进门去。
将仙正懒散坐于罗汉床的一边煮茶,头也不抬就朝贺锦招手。
贺锦让他一头白丝发晃了眼散了神,那还晓得移步半分。
将仙抬抬眼皮睨一眼,又朝他招招手,这回便像是招魂一般,把贺锦招过来了。
将仙问:“关林月来过了?”
贺锦看着那头白丝发,愣愣答:“上月刚走。”
将仙又问:“那虫子还算安分?”
何止安分,依关婆子的话,就是稳稳当当生根了,就等着过几年孕育一条子蛊出来而已。
贺锦一时间思绪千万缕,没能捞起一丝半点,嘴就涩涩问:“师傅为何……”
将仙喝了口茶,打断他:“这些年管教下来,那几人能在我手上扛了一百七十五招,悟性倒还可以。假以时日,或许是个人物。”
贺锦静静听着,一声没吭。
“可惜吾徒受筋骨所限之苦。”将仙又倒了茶,氤氲的热气自茶盏中冒起,“你年幼损了根本,又将子蛊易主多时,即便子蛊再种回去,到底效用不大。习武之人多长寿——难得长相守,师傅总不能让你早早把生老病死走一趟。
“为师终有一日要走的,得让人守着你,这才不让我徒儿落得孤孤单单的。”
贺锦以臂挡脸,哽咽着哭得泪流满面。
“阿锦呐、”将仙叹息:“如今师傅可没更好的宝贝给你了。”
将仙在承启岛住了小半月就走了,临走前吩咐了樊师姐给贺锦备好出行的物件。樊师姐这人利索得很,次日一大早就把贺锦拉上船去。
贺锦迷迷糊糊上了船,抱着樊师姐扔过来的包袱,一头雾水;等船开远了,他才记起来。
这个秋末,刚好桃花已开了五个轮回。
贺锦不知为何有些忐忑。可上了岸,他发现那点忐忑不过是焦躁而已。
于是一路披星戴月,途中还差点跑死了快马一匹。就这么赶了十来天的路,趁着天色开始亮,他加快脚程路过一片小林子,看见有江水颤颤,顺流直下便是浮山山脚的村镇。这比两条腿赶路快多了,他寻思要坐船,渡头没找到,倒有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渔夫朝他吹了一记响哨子。
贺锦一回头,只见那渔夫蹲坐在船尾,一杆竹蒿子在手,稳稳插在岸边土里,就这么将乌篷船稳在江边。
渔夫嘴里叼着一根野草杆儿,抬头就朝贺锦问:“兄弟赶路啊?”
贺锦看着他,没答话。
渔夫又说:“可是去浮山啊?没七八天脚程可到不了。我瞧你模样不错,有眼缘,待我与里头兄弟们说说,捎你一程呗!”
贺锦随着他的示意,往蓬里瞄了瞄,里头黑黝黝的,似乎有其他人安坐里头。
渔夫为难道:“我兄弟们说了、捎你一程可以,但这功夫卖的是力气,总得有点回报罢。”
贺锦靠近几步问:“你们要什么。”
渔夫吐掉那根野草杆儿,痞笑:“瞧你走的急、定是心有所属;身体发肤又是受之父母,便是身外之物得之容易。兄弟我啊、瞧上你身上那身衣裳,由上至下,从里到外,都稀罕。”贺锦一身粗布衣衫,也亏他当宝贝般说得起兴。
贺锦没多想,麻利地解了腰带扒了上衣脱下裤子,赤条条地把衣裳卷成一团甩到船上。
他问:“你们还要啥。”
渔夫贼笑:“既然你衣裳都上了贼船,怕你下不去了。来来来!上船!哥哥今日高兴,定当给你卖力!”
贺锦这才上了船,唐历自里头出来,脱了外衣给他披上,半是无奈半是好笑:“你又不是不知道祝一东性子,还与他胡来!”
贺锦瞧瞧他,又看看坐在里头的程子澜。程子澜将他拉进去蓬内,贺锦问他伤好点没,程子澜说都好了,说罢轻轻在他耳边嗅了一下,鼻息慢慢烫热了贺锦的脸侧。
唐历弯身进来,朝贺锦指了指蓬的另一端,贺锦便钻出蓬去。
俞聪卷起裤腿坐在船头,光着脚丫子在江水里揉搓。他自然知道贺锦上船来了,偏就是用后背堵住他。贺锦喊了他几声他都不理会,其实肚子里小算盘算得啪啪响。
让你偏心、小爷我可没这么容易上勾了。这回不让你贺锦这样那样哄着我,小爷我还不干了!
俞聪一想起承启岛上被贺锦烧得精光的那片茂密的芦苇,脑子里已经早把贺锦这般那般地欺凌起来!
贺锦站在他身后一会,踹脚就把他踢翻进江中。
俞聪被猛地投奔江中,喝了大大一口江水!他赶紧浮起来,瞧见贺锦就简单在身上搭着外衣站在船上,朝他勾唇一笑,也纵身跳下江里!□□娘的话还没出嘴,就让贺锦拉过来堵上;两人在江水中起伏,肢体勾缠,想要至死方休。
待气息不稳,贺锦才把头靠在俞聪肩上,看向乌篷船。
天已经破晓,东出的太阳透过枝桠射到江面,斑驳的光影也投射到船上人的身上。祝一东朝他再吹了一记哨子,拿着蒿子撩起无数水花。倒是唐历唤他两赶紧上船来,甭着凉了。那头程子澜已经翻出一套衣物递给唐历了。
贺锦抱住怀里温热的躯体,顿觉这几日赶路的疲惫都涌上来了。
他闭上眼。
秋末江水寒凉,到底抵不上触手可得的温暖。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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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也是有规规矩矩的,比如郝陇,他让将仙老老实实从屏锁门的大门出入,甭要每次都做贼似得翻山而上。
关婆子只是要将仙甭再为难何家——何家就只有何芳宗一个独女,经不起折腾和惊吓。如非要听曲子,自个学去!
老妖婆想了许久,最后只叫将仙到她那儿住上个一年半载。
笼笼统统就这些,其实也没多要紧,难得瞧将仙低头,已经算是稀罕极了。
偏有一个甄瞎子不要命,最后轮到他才笑了大半天,咬牙切齿地说了:“还记得四十六年前的赌么?”
将仙打赌何其多,其他人都想不起来了,倒是当年在场的郝陇想了一下,立马黑了脸。
果然听甄瞎子如此娓娓道来:
把你将仙年少时爱穿的红衣穿好,正正经经给我耍一套功法;待功法耍完,你身上得脱干干净净,而且衣裳要毫无破损。
说白了,就是青楼姑娘的把戏。
为此,甄瞎子还特意裁了上好的红衣一套、让人送到当时回到承启岛的将仙手中。
如有人问,将仙后来真这么耍了吗?
耍了。
只是、现场被捆起来蒙住眼的甄瞎子内心是崩溃的。
不小心误闯、看了后头那一小段的俞智也是。
《完》
第19章 番外
番外折子一
俞聪十二岁那年碰见贺锦。
当时贺锦与程子澜出外散心,偶遇俞家一行人。领头的是俞家大舅子丁峰,丁家与程家算是旧识,生意上亦有往来,是以丁峰对程子澜的印象甚好。
两人寒暄一番,丁峰见一旁的公子哥儿虽没程子澜俊俏出色,却也是个进退得度的年轻人,便把同行的小辈提拎出来认识认识。熟料贺锦一报家门,对面一行人脸色都变了。
俞智站在较后头,二十多岁的性子火气满满,脸上挂着的神情可谓难看。而大舅子丁峰也是个暴性子,竟顿时黑了脸,不置可否地轻哼一声,连贺锦的招呼礼数都一手推没了。
程子澜虽年纪轻轻,却见不得贺锦受委屈,冷下脸拉住贺锦走了。
丁峰被驳了面子,但程子澜毕竟不是自家后辈,多说无益,暗含愠色拂袖而去。跟在俞智身边的俞聪懵懵懂懂的,也没对离去的二人有多大印象。
后来一番纠葛纷扰,尘世翻滚,最后也没记起这么一段旧事来。
小小事情,搁置也罢。
再说将仙将徒弟的姘夫折腾得脑袋空空后一一打发,贺锦又是如何走上寻姘头之路。
贺锦离了承启岛,几经挣扎,决定先去峥越山庄。途中刚好路过俞家一处大庄子,才碰上的俞聪。
俞家虽是武林世家,但两任俞当家都没把练武当回事儿,满脑子装着一个钱字,纷纷经商。俞家表面看着稍显富贵,实则说富甲一方也不为过。而俞老爷也是命好,与俞夫人鹣鲽情深,一共生了四个儿子。俞聪是老来得子,更受父母兄长宠溺,嚣张跋扈地长到束发之年,真真是差些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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