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候那些爱情》第112章


敌,内结助力,历经数年终于踵事增华,初步奠定了江东基业,成为雄据吴地的一方豪强。
其时,孙伯符、周公瑾皆不过二十余岁的青年,又都是姿仪俊美,衣冠济楚,风流为一时之冠,故江东一地,并称其二人为孙郎、周郎。
而周瑜则尤其风流蕴藉,他出身名门,雅擅音律,凡听丝竹管弦,但有阙误,瑜必知之,知之必顾,故时人有歌谣曰:”曲有误,周郎顾。”
这般一个人物,黄硕心下自然也是有几分好奇,几分仰慕的。
但这一回,孔明的回信却来有些晚,已拖到了年末,正是赤壁之战甫落了幕,孙、吴两方联军大破曹操,经此一战,周公瑾饮誉天下,诸葛孔明声名雀起。
这一年,周瑜三十三岁,诸葛亮二十七岁。
他的回信字字落笔凝正,言语之间是少有的郑重:“其人雅量深致,性度恢廓,堪称当世俊杰。”
而后,他字里行间便透出几分惋惜来:“唯惜孙伯符天寿不永,盛年早逝。”
黄硕其时看信到这儿,心下也是一叹——那个少年有志,英达夙成的孙伯符,在十七岁承业之后,短短十年,便与其父之般,死于弓矢之下,享年二十七岁。
当真是造化无常。
其后,又十七岁的少年——孙权,在兄长死后承了父兄基业。同兄长当年一样的年纪,也同当年兄长一般的胸怀大志,但却因年少稚嫩,难以令群臣服膺。
此时的周公瑾,已是统率三军的、重兵在握的中护军,他越众而出,当着所有的面,对这个十七岁的少年稽首而拜,行君臣之礼,以头触地,表示自己愿臣服翊戴,而后,群臣纷纷仿效。
而赤壁之战前,曹操发来战书之时,江东诸人大多都欲请降,关键之际,便是周公瑾果决明断,决意一战。之后,更在此次大战中居功至伟。
……此人的节义气度,智计筹谋皆是令人慨叹。
只是……孙伯符已逝,如今的孙仲谋,同他之间却没有那般总角相交,垂髫同乐的情份。而莫论他再怎样表忠示诚,一个手绾兵符,掌着三军调度的大将,也难以令主君全然放心罢?
那时候,读罢了信,黄硕心下暗叹一声。
只是,不想短短两年之后,孔明便一语成谶。
赤壁之战落幕后,周公瑾奉命独守江陵,却在两年之后匆匆请求回吴——其中因由,若细细推敲,只怕是孙仲谋已生了猜忌之心?
世事浮云,人心原本就是最难掌控的。
不久,周瑜便病逝于吴下,时年三十六岁……究竟缘何陨命,至今仍众说纷纭,但孙仲谋因疑其不忠而鸩杀大将这种说法,一向也没有断过。
如今,斯人已逝整整四年,黄硕跽坐在辛夷花荫之下的竹簟上,默默看着那幅薄绢上,孔明清隽端敛的字迹“其人雅量深致,性度恢廓,堪称当世俊杰……唯惜孙伯符天寿不永,盛年早逝。”不禁心下长长一叹……良久无言。
她在树荫下静坐良久,却忽闻门外有匆促的马蹄声跫跫而响,渐近了来。
婢子闻声前去应门,看着门外十余名高大的披甲兵士和三辆穹顶双辕的马车,竟是被这阵仗微微惊了一跳。
“请问,黄氏夫人可在府上?”领袖模样的兵士语声亢然清亮“我等奉军师之令,前来接夫人入蜀相聚。”
☆、 第107章 诸葛亮与黄氏女(十一)
襄阳距成都一千三百余里,因为驾车的皆是骠悍良马,脚力不俗,原本也只是五六日的车程。但半途中意外逢了春末一场连阴雨,绵绵密密落了数日,前方道路泥泞难行,一行人马只得在邸店落脚,待得天光晴旺了方继续上路。又因着车中乃是身份贵重的女眷,为免颠簸,一路的行程都颇是稳缓,所以断断续续走了月余辰光方抵蜀中,时令已然入夏。
成都最初乃是古蜀国的国都,开明王朝九世于自樊乡迁都于此,取周王迁岐“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而得名蜀都。公元前316年,秦惠文王先后吞并巴、蜀,六十余年后,蜀郡太守李冰造石人作测量,建起了工程浩大的湔堋(都江堰),使这一方巴蜀山水从此蓄起了千里沃野,万顷良田,从而成为天府之国。
这座城池坐落于流江南岸,因为气候暖润,适宜养蚕植桑,所以织锦刺绣之业极为繁盛,蜀绵蜀绣皆冠绝天下。早在百多年前,朝廷便于此设有“锦官”,因此,成都也称为锦官城。
轮声轧轧,清晨时分,一队车马缓缓驶到了锦官城门下,守门的兵士方才了领首的裨将,便立即执礼下拜,恭谨地放了行。
黄硕临窗跽坐在车中香蒲叶织成的茵席上,听着帘外鼎沸的人声,她微掀了那道兰青色的细缣窗帷向外看去,入目便是街衢两侧林立的市坊重屋和鳞次栉比的楼肆,大道之上各样衣饰的行人牵衣连袂,单辕或双辕的马车、牛车、骡车往来不息,一派昌隆繁盛景象。
成都的建筑格局,与洛阳相似,整座城池呈方形,四面各长数里,城垣高七雉、城隅高九稚,墙高是厚度的三倍。因为中央方位最尊;所以州牧的治所置于此处;宗庙社稷置于其正南方,以示一体。北端设市,四隅则为居民闾里之地。
左将军刘备刚刚入主益州,昔日的州牧治所便做了现成的左将军府,这也是整座成都城最为壮丽的建筑。绵延近十里的殿宇楼阁座落于锦官城中心位置,重檐黛瓦,白壁丹楹,栾形斗拱庑殿顶,远远望去,便是一派恢宏气象。
这一处宅邸外绕围墙,墙头是双城檐顶,前墙正中开着一扇两丈余高的大门,上设着一座五脊庑殿顶门楼。
马车在宅邸前那扇兽面衔环的铺首的青铜大门前驻了步,黄硕透过车帘的间隙,看了一眼那门楼上奔兽逐雁纹的石青色瓦当,神思微微有些恍惚……他,如今便在这儿。
七年长别,相见在即,心底里竟隐隐生出几分惶然无措来……近乡情怯,大抵如是。
早有一个家丞模样的老者领着十余名仆从侯在门外,见车马驶近,健步迎了上来。他约是五旬年纪,身着一袭群青色的细缣衣袍,面貌清瞿儒正,气度谦和,周身透着几分阅世颇深的稳敛与从容。
“老朽姓郑,忝为府上家丞,奉了郎君之命在此恭候夫人车驾。”老者隔帘向她躬身执行,语声恭谨道“千里奔波,车马劳顿,府中已备了饮食茶水,只待为夫人一洗风尘。”
马车中却是静默了片时,不闻回音,过了一会儿方响起女子极为清越而和润的语声:“劳烦了。”
“敢问老伯,州境之内近日可生了大事?”她语声温和而平静地转了话头,字字清晰,虽是问询,言语之间却近乎笃定“前些时日霪雨不止,莫非是何处汛情?”
郑伯闻言,意外之下竟是神色一滞,心底不由暗叹了一声——冰雪心窍,敏锐如斯,难怪自家那位人中龙凤的郎君目下无尘,唯牵念着家中结发之妻。
“夫人睿智。”一惯从容不惊的家丞,叹服的神色间更添了恭敬“的确是因着前些日子的连阴雨,岷江上游泛滥成灾,半月前湔堋南边有两处决了堤,郎君闻讯,星夜兼程赶赴了岷江,至今未归。”
她猜对了——他未亲自来接她,是因为根本不在府中。
至今未归……黄硕心下刚刚泛起微微的失落已被忧切压了下去——已去了半月,想必那边的汛情颇是棘手。
“如今府中诸事具备,只待夫人入住了。”老者温声和缓地出声道,亦打断了她的思绪。
“劳烦了。”黄硕微微颔首,而后由郑伯领路,一路进了府中,自南阳随她来此的婢子仆从们便着手开始搬箱笼。
孔明的住处是府中毗邻着主宅的一处三进五间的院落,颇是深旷雅致。正值莺时四月,已是桃李红褪,春芳渐歇,但甫进了院门,便见东边一株繁花正绽的高大梨树,漫树梨花竟放,琼苞玉蕊,一树繁白,初雪一般的鲜皎莹洁。
那株梨树大约看上去至少有百年齿龄,高约有*丈,横柯细杪挓挲开来,佚云蔽日,近乎荫了半个东厢。
一阵晨风拂面而来,夜露未晞的雪白瓣儿扑簌簌地抖下几点水珠儿来,零落地点点飘洒下来,有几点正落在自花树下经过的颊边,一阵沁人的清爽凉意,仿佛瞬时濯净了这一路的倦意与窒闷。
她不自禁地仰头看了上去,才正是花时,所以叶芽儿还蜷缩在枝头一个个覆着细白绒毛芽苞儿里,所以举目而视,唯见满树梨花盛绽,似雪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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