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以后》第157章


方寒霄便跳下去,快步往前走,搀扶住了被内侍送出来的方老伯爷。
祖孙上了车,车轮吱呀吱呀,重新往家走。
方老伯爷去的时候不算很长,但除了在宫道上行走的一点时间,基本都在面圣,他这样的老臣,皇帝挺给面子,听说他到了,直接把正仪事的别的大臣搁在一边,先叫他进去说话了,一会儿也没叫他等。
“皇上还记得我这把老骨头。”方老伯爷被皇帝温言抚慰了一阵,出来精神又好了些,向着方寒霄露出一点笑意,“还提了提我年轻时的那些功绩,其实都是多年前的事了,难为皇上还记得。”
方寒霄凝神听着。
“又叫我节哀顺变,不要太为儿子伤心了,唉,总还有两个孙儿,看在孙儿的份上,我也该保重些身体。”
方老伯爷又说道,方寒霄点头,听上去都是很正常的话。
“再有你二叔的事,皇上也说了,会让顺天府加紧督办。”方老伯爷最后道。
方寒霄又写着问了一下,确定再没有别的,也就是说,这是一次看上去真的正常无比的面君,唯一的意外——
方寒霄写:祖父,您面君时,有一个姓吴的太监在吗?
方老伯爷回想了一下,他一年多都深居浅出,对外面的消息不那么灵通了,不过他倒正好知道:“御案旁边立着一个眼生的太监,我告退的时候,听见皇上吩咐了他一句——‘吴准,去把苏阁老叫来’,是不是你说的这个人?”
方寒霄慢慢点头,他不知道吴太监全名,但应该就是。
“这个太监看了我好些眼,”方老伯爷道,“我眼神虽有些昏花了,不大认得准他,但他总是看我,我也有点记得,所以你一问,我记起来了。霄儿,你问他做什么?”
从听见小福子的话开始方寒霄心中就有种奇怪的感觉,如今这种感觉更浓了,他一边想,一边把小福子的话写在了纸上。
方老伯爷看过,吃了一惊:“什么?是他在皇上跟前进的言?”
大概吴太监是全然没有想到他怂恿的那句话,会被小福子传出来罢。
以方家如今的景况,空架子爵爷都叫人杀了,底下子孙残的残,无能的无能,也都才二十出头的年纪,颓势尽显,实在看不出还有多少能耐。
所以吴太监打量起方老伯爷的时候,没有多少收敛。
他其实也不需要收敛,方老伯爷也不是个大姑娘,就叫人多看两眼又怎样呢。
方寒霄将写过的纸都揉掉,眯起了眼睛。
可是如今,吴太监是把自己打量到他的眼里了。
**
祖孙俩回到平江伯府以后,洪夫人第一个迎了上来。
她不是很敢说话,只是隔了点距离跟着,然后拼命去打量方老伯爷和方寒霄的神色,试图解读出点什么来。
方老伯爷被她这么烦着,终于忍不住道:“我没说什么!你跟老二干的那些事,你们有脸干,我都没脸说!”
何止是家丑,简直是家耻!
洪夫人脸上火辣辣的,但心下松了口气,讪讪地转身走了。
而回到静德院里,方寒霄有了决断,屏退所有下人后,他低声道:“祖父,二叔之事,可能比我们想象得更为深沉,不是一时半会能出结论。而爵位不能一直空悬,总得报上个人选去,我现在不能出头——就给二弟吧。”
方老伯爷变色道:“霄儿,你知道——”
这个爵位,他当真一直属意于长孙。
方寒霄点点头:“我知道。祖父,我还没有说完,我有条件。”
方老伯爷茫然道:“什么条件?”
方寒霄轻轻启唇:“我在府里一日,不想再看见二夫人。要自己的尊荣,还是要儿子的爵位,请二夫人自己选罢。”
122、第122章
方寒霄的主意既定; 那是不会轻易改的; 倒是方老伯爷甚是纠结; 想了好一会,仍拿不准要不要依了他,终于想出个话头来:“这样大事; 你不要问问你媳妇?”
“她哪里在乎这些。”方寒霄很有把握地道,但见方老伯爷犹豫不决; 还是出去让人把莹月叫了来。
莹月本在陪方慧,被领着走进屋来; 听了; 愣了下就道:“我听老太爷和大爷的。”
这可真是——方老伯爷无奈; 那边利欲熏心的熏过了头; 这边淡泊的也太淡泊了。
但说实话; 长房退了这一步,方老伯爷是省了不少事,也不用头疼怎么在不把方伯爷杀侄的丑闻透露出去的情况下; 把爵位从二房拿回来了。
——方伯爷这一回疑似买凶的信是掩不住已经传出去了; 但他毕竟没有成功,而且凶没买着,自己还玩火自/焚了,人死如灯灭; 这份未遂的罪过便也跟着他去了地底下。相比之下,他六年前是真的差点把方寒霄害死,那件事若是一并揭露出来; 即便律法不能追去地底下把方伯爷再清算一遍,但舆论又将大为不同,还活着的方寒诚就要完了。
大房都没有意见,形势也确实迫在这里,方老伯爷自己没有什么好坚持的了,他半生行伍,也不是拖延性子,当即命人把洪夫人和方寒诚薛珍儿全部叫来,把此事说了。
洪夫人先听见爵位将归到方寒诚头上,欣喜若狂:“老太爷——!”
她一身重孝,露出这个形容,实在不是很好看,方老伯爷气的,紧着就道:“爵位可以给诚哥儿,但是你是不能再留在我方家了!”
洪夫人还沉浸在喜悦的情绪里没有回神,道:“老太爷什么意思?我是诚哥儿的母亲,我不在这里,要去哪里?”
方老伯爷冷冷道:“乡下庄子多着,你随便选一个罢!霄儿在这府里一日,你不许回来。”
洪夫人终于变色:“——什么?凭什么?!”她声音尖起来,“我是伯夫人!伯爷明媒正娶的妻子,嫁来方家二十年,操持家务,生养了诚哥儿,老太爷凭什么撵我走?!”
“凭你和老二干的好事!老二自己稀里糊涂把命赔了,我骂不着他了,也罢了,你呢,你还好意思天天在府里和霄儿对着吗!”
洪夫人当然好意思,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丈夫死了,可是儿子又承继了爵位,她从伯夫人变成了老夫人,正可以把威风摆成老封君,这时候叫她走,她怎么舍得?
洪夫人一万个不愿意,但是薛珍儿站在旁边,本来只是作壁上观,渐渐眼睛亮起来——她固然看不上方寒诚,可她和方寒诚把夫妻做成这样,里面也少不了洪夫人的挑事,不然,就凭方寒诚这块料,她怎么会拿不住他!
方寒诚不能坐视母亲被撵走,先前是又震惊,又插不上嘴,现在洪夫人被方老伯爷骂得停顿了片刻,他忙要出声帮腔:“老太爷——嘶!”
却是薛珍儿伸手重重地拧了他一把,痛得他怒目而视:“你干什么?!”
他这几天忙着在前面做孝子,应答来吊祭的宾客,心情着实低落,薛珍儿回来了,他也没有空闲和她吵了,双方虽冷冰冰的,倒是自成婚以来最清净的一段日子。
薛珍儿从来也没怕过他,冲他呵呵冷笑一声,道:“二爷,长辈们说话呢,不该你插嘴。”
事关自己存亡,洪夫人这时候顾不上和不顺眼的儿媳妇置气,忙道:“我给霄哥儿赔个礼,老太爷的那些私房,要给他,我也绝不争了。”
她也知道今番不脱层皮不成,就开出自己的条件来,但这种条件,更把方老伯爷气个倒仰,指着她道:“我压箱底的那点东西,爱给谁给谁,轮着你来争!老二要是还在,我直接叫他休了你,如今已与你留了余地,你还不知足,你要赖着,好,那诚哥儿就安安分分搬出去罢,这伯府的一砖一瓦,与诚哥儿再没有一丝关系!”
洪夫人与方寒诚的脸色一起变了,方老伯爷这意思是要分家,方寒诚若是被分出去,洪夫人又还怎么留在这府里,她后半生难道指望方寒霄这个被她害过的侄儿赡养她吗?
这看上去是个选择题,实际上并没有给洪夫人什么选择的余地——要么自己走,要么整个房头一起走。
薛珍儿很趁意,她以后要不要和方寒诚过下去是一回事,眼下能报复洪夫人一把,那是不能放过的,就道:“我看老太爷的话很公道,又没要太太怎么样,只是去庄子上住着,还清闲呢。”
洪夫人气得指她:“你!”
薛珍儿往方老伯爷身边移动了两步,笑道:“我怎么了?我愿意听老太爷的吩咐。太太,你念着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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