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缕》第63章


,到了屋子只管与平常一样坐下。
苏太公自抄起筷子来吃饭,喝了口精肉臊子粥,对苏一说:“你这忙的时候是越来越晚了,见不着头。铺子里生意好了,也该多请些工匠。就你们师徒三个硬顶着,不得累趴下么?”
苏一也拿起筷子,只埋头喝粥,“师哥这会儿已不往铺子上去了,只有我和师父打首饰。眼下没有法子,只能顶着罢了。不过也可瞧见的,忙不了多少时候了。”
“怎么呢?”苏太公抬头看她,这会儿才瞧见她脸上及耳根脖颈都染着微红,又问她,“怎么弄的,那一头一脸的红影子?”
苏一抬左手摸摸脖子,“天儿太热,马车里闷的。”她又怕苏太公再追着问下去,她解释起来要费劲儿,忙又接了他才刚的话说:“忙下来的这阵子,多是亏了王爷。他老人家尝新鲜日日往咱们铺子上去,这会儿新鲜劲过了,不去了,生意自然要冷下来的。”
苏太公点头,“那也好,合该歇上一程子再忙起来。”
横竖都是些闲话,搓搓齿通络通络感情罢了。在铺子上忙一天回来,爷孙俩若是半句话不说的,那也不像是一家人。嚼些闲话打发一顿饭的功夫,饭后自是梳洗各忙各的。往常苏太公饭后还会去白水河边找老伙计一处纳凉,这些日子苏一回来得都甚晚,便也没了那功夫。梳洗罢了上床,抽着旱烟哼些小曲儿,乏困上脑也就睡下了。
苏一则是做些针线,疲累之至也就吹灯歇下。然今天破了一根手指头,针线做起来不甚顺手。心里又是老想起马车上的情形,心不在焉也就不做了。吹了灯躺去床上,双手捂住脸,只管盯着屋顶隐隐可见的横梁发怔。
一直到次日在鸡鸣中醒来,又想了一遍那番场景,甩甩脑袋也才甩出去了大半。梳洗用罢早饭,跟着马车去铺子上。那小厮在前头打马,忽开口说:“姑娘,王爷说昨儿要来相告您一些话,一时未及说出来。叫我跟您打声招呼,晌午带您到王府上吃饭看戏去。”
苏一在马车里端了端身子,心里冒蜜水,嘴上却稳着道:“那王爷说没说,要去多久呢?”
小厮扬鞭又打了一下马,“王爷说了,吃饭吃茶看戏,时候多久随您定。晌午那阵燥热,您留在铺子上也干不出多少活来,不如到咱们府上去。您若不喜欢,吃了饭便走也成。若是喜欢的,呆个十天半个月也没人敢撵您,院子都给您备好了。”
苏一抿了抿下唇,耳根上又生出些许热意。马车里不入风,这会儿便觉得有些闷了。嗓子虽发干,到底操着极平稳的音色与赶车的小厮说了声,“我知道了。”
那小厮却是一副难得与她攀上了话一般,传了话也并没有就闭口了,继续说:“姑娘是有福之人,命里自是要大富大贵的。等哪一日您入了咱王府,还能记着咱们的样子咱们就得烧香拜佛了。都是尽心伺候过您一场的,都望姑娘您好。”
这话是奉承巴结,苏一再是没受过这些的也能听得出来。她听这话却并不受用,心里还虚着呢。他们都当她是要入王府的人,只不过是早一日晚一日的事。可她自个儿觉得,这事儿不见得就这么轻巧。可怎么个不轻巧法,这会儿不想也罢了。好歹这时候没什么烦忧,且开心一日是一日罢。
她开口回那小厮的话,“你是抬举我了。”
小厮在外头笑笑,还要说话时,瞧见了路旁走着的沈曼柔。都是他惯常接送的两个人,自然熟得很。他拉了下马嚼子,慢下速度来,回头问苏一,“周家大奶奶在路上,姑娘要带上么?”
苏一听他说周家大奶奶,自去伸手撩起车窗上的紫金帘子,往外头瞧了一眼。果也是沈曼柔,正慢慢在路边行着步子。既碰上了,又怎么能不带上,因从窗子里叫她,“沈三,上来一道儿走吧。”
沈曼柔听到她的声音回头,自然不推辞。过来爬上马车,往她旁边坐下,说了句,“好巧。”
苏一这会儿已撂了车窗帘子,看向她道:“你怎么也这么早去铺子上?往常不都得日上三竿么?”
沈曼柔抬手按住脖颈转了下脖子,“这不是拿人钱财么?陶老板一个月给我三百文,也不能白给不是?我若还像之前那样儿,便说不过去了。”说罢了想起昨晚苏一与王爷同马车回去的事,自扯了话问她:“昨晚王爷与你说什么了?”
沈曼柔提到王爷,苏一嘴角便抑不住地抿出一丝笑来,小声道:“也没说什么,才刚外头的跟我说,要我晌午往王府上吃饭看戏去。说是昨晚王爷要说,没来得及说的。”
沈曼柔瞧瞧她脸上的神色,有点想打趣她,到底是收住了。哪个女儿家这时候不是这副样子?往前她与周安良那会儿,比苏一有过之而无不及。傻愣兮兮的,只要提到那个人眸子里就闪出异彩,嘴角的笑也是压不住的。她用肩膀撞了下苏一,“你想明白了?”
苏一看向她,“没有什么明白不明白,他也不是没说什么么?”
沈曼柔笑,“早一日晚一日,他都是要说的,你等着吧。到时候他要上门提亲去,可得叫太公做足了准备,好好拿捏他一番。他虽是王爷,咱也不是白随他挑拣了去。轻快着就到手了,到时也不知珍惜了。”
沈曼柔以前若是有这般想法的,也不过落得婚后如此进退两难的境地。这话不好拿出来驳她,伤她面子。想来也就是这场失败的婚事,叫她尝尽了酸甜苦辣,也想明白了许多往前全然没想过的事情。苏一看了看她,忽伸手推她一下,“越说越没边儿了,还上门提亲,还拿捏,你当你谁呢?”
沈曼柔挺直了身子,“管是谁呢?谁叫他稀罕来?”
这些又都是女儿家闺房里的话了,叫旁人听去了要笑话。她们小着声儿你一句我一句,隔了那道车围子,掺入风声,也都是听不到的。这么一路浑说到铺子前的石板道上,两人结伴下车,往铺子上,自开始这一日的活计。
干活干至晌午,王府上的小厮来送饭,那撵车的还是早上的小厮,自然请了苏一出去。饭菜留下给陶师傅和沈曼柔,她得往王府里去。走前与陶师傅和沈曼柔招呼一声,也就出铺子上马车去了。
陶师傅和沈曼柔送她到门口,看着马车远了快有一里地,才折身回铺子里。陶师傅去桌边坐下,挑起筷子来在盘沿儿怼齐,说:“就剩咱俩吃饭了,怪冷清。”说罢了不等沈曼柔接他的话,又自顾自道:“王爷往咱们铺子上来三个月,就把咱一一弄走了,女大不中留啊……”
沈曼柔埋头吃饭,嘴里嘟哝一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陶师傅摇头,“人要真入了王府,咱就得给人提鞋了。”
沈曼柔自然不觉得苏一是这样的人,但也不驳陶师傅的话。他一直这样的,利益上头讲情分,能说出这话来也不怪。
+++
晌午日头毒辣,落下的光线往人薄衫里刺。苏一坐在马车上拿袖摆扇风,仍是热出了一头细密的汗珠子。车围子裹得密实,只有窗帘下偶或能扫进一些风来,却还是热的。她在马车上晃荡得头晕,胸口又生闷,便一阵阵犯恶心。
马车好容易到了王府,车停稳当,外头的小厮便唤她下车。苏一手压胃部,长吸了口气打帘子出去。边上高凳已经摆好了,她便踩着下去罢了。落地身子晃了两下,愣是自己给稳住了。又有丫鬟撑了伞过来给她遮阳,也起不到什么作用。阳光透过伞面打下来,在眼前一阵晃闪。
丫鬟引着她往王爷的院子去,嘴上说:“姑娘随我来吧,王爷早等着您了。”
苏一胃里仍是不舒服,不过自己忍着,跟着那丫鬟往内院里去。她原不是娇气的人,这会儿怕是受了暑气,一时缓不过来。一路跟着那丫鬟去到王爷的院子,听她嘴里碎碎念许多,说什么家里的戏班子如何如何,姑娘看了一定喜欢如何如何,没一句听得真切的。
直等到了王爷的院子,在窗下传了话,她便自个儿入了正房去。饭食都布好了,只等她过来罢了。好在这正房里凉快,叫她好受了一些,脑子也清明了许多。她去给王爷行礼,行至一半叫他截了,叫她往桌子上坐去。
王爷说:“这会儿就不必拘着了,没有旁人。往常我在你们铺子上,与你都是平起平坐,没讲究那么些。”
苏一身子这会儿不甚舒服,脑子也不大好使,便都随他安排罢了。只是坐在那桌旁,瞧着饭菜吃不下去。但夹了几块往嘴里送,也都是好容易才咽下去。热得没了胃口,胃里这会子还翻腾,再好的吃食也?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