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春光》第86章


景茂庭身姿挺拔的傲立在殿中; 神态一丝不苟,沉静高远的宛如神明。
御书房里寂静极了,只闻宣纸翻动的声响。
经景茂庭长达一年的调查,抽丝剥茧; 竟是剥开了江南隐藏多年的惊天秘密:江南一带私造大量的银两铜钱; 早已流通于市!
因勾结户部取得了银、铜、铅、铁的矿山原料,勾结工部取得铸造技艺,私造制出的银两铜钱工艺精湛,能以假乱真,普通人难以察觉。私造的银两在地下钱庄以假换真; 私造的铜钱在商铺以假换真; 巨额真的银两铜钱以势不可挡的速度被敛去; 私造的银两铜钱逐渐扩散至各地。
曾有经商之人发现银锭不真; 带着银锭报官,经工部在调查时悄悄的以真换假,鉴定银子为真,便不了了之。
伙同户部和工部; 江南一带的官员商贾多有参与其中,相互掩护,谋取大量不义之财。这种罪恶的行径被巧妙隐藏了多年,始终没有被揭发,直到发生了江南一带上缴到国库的贡银在运往京城的运河上被劫。
敢劫贡银绝非是一般的胆大包天,是灭族大罪!景茂庭奉命到江南秘查,是杭郡的郡守接待了景茂庭,并透露已经破获了劫贡银案,是一群亡命人海盗所为,现已追回全部银两,立刻送往京城。明察秋毫的景茂庭判断出其中藏有玄机,敏锐的发现江南的官场氛围怪异,果不其然,江南一带风流富足的背后,是罪恶滔天。
当景茂庭查出劫贡银杀和漕运御史、刑部官员是杭郡郡守所为时,故意透露给了荣妃的胞兄田隽山,坚定的说必会彻查。次日,杭郡郡守在府内‘畏罪自杀’。
一次一次的周旋较量,一次一次的冒着生命危险,景茂庭终是调查得水落石出。
原来,因为杭郡郡守一时性起,强占了一名小官吏的女儿,扬言会纳其女儿为妾,奈何郡守夫人生性善妒,不许郡守纳妾。小官吏的女儿怀上了身孕而没有名分,羞辱自杀,小官吏痛恨不已,便向同门堂兄诉苦。而其堂兄是负责看管郡库的官员,深知库银的秘密。因平日就看不惯这帮官员的阴险,其堂兄就在上缴到国库的贡银里做了手脚,在真银里掺了不少私造的银两。
当上缴到国便库的贡银在运往京城的途中时,杭郡的郡守得知了此事,震怒,恐惧至极,生怕私造银两的事暴露,赶紧派人去劫贡银,便发生了震惊江南的贡银遭劫一案。银两被运回,并调换银两,开始佯装在大规模的追查,准备待安排的天…衣无缝后向朝廷上书破获此案。殊不知,刑部及时的派官员下江南去查,杭郡郡守露出了破绽,随及刑部的人被杀灭口。
在景茂庭的彻查之下,查出了三十余位官员,其中四位地方的郡守,两位正二品的官员,官官相卫提供贪赃枉法的便利。
翻阅完景茂庭以冷静陈述的口吻写的卷宗,舒泽帝抬首望向景茂庭,无论他站在何处,都像是站在光明里,伟岸正直,严肃认真,任何复杂的事情,只要他过问,就能一目了然。
卷宗里清楚的写了关于田家的罪行,便于私造的银两铜钱换取合法银两铜钱,在各郡开设多处地下钱庄和妓院,参与暗杀杭郡郡守。田家所犯之罪足以斩立决,抄家发配。对于舒知茵庇护田家的传闻,卷宗里只字未提。
半晌,舒泽帝沉声问道:“此案的主谋是谁?”
景茂庭正色道:“涉案的官员和商贾皆是主谋,他们一拍即合,各取所需。”
“上至正二品朝廷命官,下至商贾,是谁在其中串联周旋?”舒泽帝的面色冷沉,一个美景如画的富饶之地,竟暗藏着巨大的阴谋,且隐蔽了多年。
“传闻是福国公主。”
“可属实?”
景茂庭沉静的道:“尚不明朗。”
“什么?”舒泽帝的目光一凌,突现锐利。
景茂庭从容不迫的道:“田隽山一口咬定是福国公主在庇护他,他说他赚得的大量银两都给了福国公主。还说,江南的多处财产均是他帮福国公主购置,户部和工部的关系是福国公主在从中周旋。”
“跟传闻一模一样。”舒泽帝肃目道:“你没有结论?”
景茂庭道:“臣并未对此事细究调查。”
“依你对茵儿的了解呢?”舒泽帝惊讶他的沉着,茵儿是他的夫人,是他爱慕之人,他竟然对茵儿的传闻置若罔闻?
景茂庭笃定的道:“依臣对夫人的了解,那些传闻全是谣言。”
“你却不为她澄清传闻?”
“那些传闻不值一提。”
“为什么?”舒泽帝若有所思,世人都在等着景茂庭对传闻的定论,在他眼里微不足道。
“不过是虚张声势。”景茂庭顺其自然的将话题引向田家,探究皇上的态度,正色道:“据臣初步判断,是田隽山企图攀陷福国公主,想让臣有所忌惮,对他网开一面,毕竟他是福国公主的舅舅。”
“你从何而来的判断?”
“从臣与田隽山的谈话中,他言语里有漏洞。”
舒泽帝追问:“什么漏洞?”
“显而易见的漏洞,不值一提。”景茂庭再度试探皇上对田家的态度,“直至臣戳穿他的谎言,他原形毕露,软硬兼施的提醒他和福国公主亦亲亦同盟的关系。”
很显然,景茂庭对田隽山的软硬兼施无动于衷,卷宗上依旧冷静客观的呈现出了田家的罪行,由此可见,他的刚正根深蒂固。只是,景茂庭何来的底气?很坚信福国公主跟此案无关?舒泽帝深沉的看着他,他就似没有七情六欲的冰雕,点尘不惊。
景茂庭神色如常的道:“江南一案的重犯正羁押回京,约三五日入京。”
舒泽帝严肃的沉声道:“此案三司会审,由都察院主审,速审速决,依法处治。”
“是。”景茂庭已然明了皇上的态度,皇上对胞弟尚不宽容,待田家更是波澜不惊,甚至于并不过问田家,只在意田家与舒知茵的谣言。在皇上眼里,田家人与那些该死的触犯国法尊严之人一样无关紧要,没有半分心慈手软。
此案交由都察院主审,景茂庭清醒的意识到了一个讯息:皇上对谣言半信半疑,要彻查。
舒泽帝意味深长的道:“既然你判断茵儿的传闻都是谣言,可如实宣布,世人相信你的定论。”
景茂庭道:“尚不明朗,臣无权定论。”
“交由三司会审?”舒泽帝阴沉着脸,他公事公办的样子有些时候着实惹人不悦。
“对。”景茂庭沉静的道:“三司会审之后定论,水到渠成。”
舒泽帝脸色更阴沉,“任由茵儿被三司审查?”
景茂庭更沉静的道:“谁要审查臣的夫人,必须有确凿的证据,要先过得了臣这一关。臣绝不允许任何人冒犯臣的夫人。”
舒泽帝的神态缓和了些,合上江南一案的卷宗,唤道:“茂庭。”
“臣在。”
“有件事,朕想听听你的意思。”
景茂庭正色的听着。
舒泽帝慢慢问道:“现如今,你后悔服下毒…药吗?”
“不悔。”
“仍是不悔?”
“对。”景茂庭的神色如常。
舒泽帝问道:“可曾想过你身亡后,茵儿怎么办?”
景茂庭从容的回道:“皇上说过,‘不用为她操心,她自有主见,会自己做出安排’。”
“你当真不为她着想?”
“着想无用,反倒深受其累,不如不着想。”
见他的态度平和,舒泽帝神色不明的道:“朕有意为她寻觅个再嫁之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景茂庭的心中顿寒,齐汀已经将皇上的安排告诉了他,不曾想,皇上开诚布公的说了出来。他的脸上流露出适当的痛楚之色,语声艰涩的道:“臣不愿如此。”
“为何不愿?”舒泽帝眼神一厉,忽想起茵儿说要与他生死相随,简直荒唐,压低声音问道:“你要让茵儿的余生为你守寡?”
“臣并无此意。”
“把你的打算告诉朕。”
景茂庭沉重的道:“臣只想不负舒国不负她的度过余生,不想节外生枝。臣恳请皇上莫再过问臣和夫人的事,待臣身亡后,让她自己做出安排。”
舒泽帝面无表情的问:“如果她要与你生死相随呢?”
景茂庭沉默了片刻,道:“对于这种‘如果’,臣无法回答。她总是忽热忽冷,性情不定,令臣难以琢磨,臣难以设想她多年后的心境。”
舒泽帝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把她托付给齐汀,相信齐汀会替你照顾她,没有人比齐汀更合适。”
景茂庭的身形一僵,眼底的冷锐悄然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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