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春》第120章


夜晚似乎能够将人内心的情绪勾出来,然后无限放大,所以她说出所有的话,只能在后来解释为脑子发懵,一时犯了傻。
她只能说自己是犯了傻,不然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为什么在后来对陆持说:“你也到屋子里来睡吧,山里面寒气重,别着凉了。”
陆持突然偏过头来看她。
他坐在阴暗里头,脸色郁沉,一贯上挑的眼尾此刻安静地垂下,里面蓄满了风暴。他沉声说:“沈棠,我若是你的话,就会带着孩子走得远远的,半分都不会回头。”
他诺诺张开唇,像是头困兽:“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你懂吗?”
沈棠不是泥人,也会有自己脾气,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有些火气,反声问着:“走得远远的之后,你又继续追上来,躲在不见光的地方看着我和孩子吗?”
陆持感觉自己的所有的骄傲被人狠狠踩在脚底下,仿佛他只是一条讨主子欢心的狗,摇头摆尾地祈求着别人的怜悯。他骄傲一生,将所有的事情都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中,而这种摇尾乞怜的感觉对他来说甚至连死了都不如。
他宁愿当初直接战死,留给所有人一个强大自持的形象,而不是现在这样脆弱到不堪一击,任何人都有直接捏死他的可能。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就是一个什么用处都没有的废人。
他狼狈地错开目光,正要转动轮椅离开的时候,手臂突然被一只细白的手抓住了。
第111章 
女子的眼底蒙着一层雾气; 软声同他说:“陆持; 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
“我以前是什么样子?”陆持见她不说话,嗤笑一声; 正要挥开她的手时。
就听见她说:“你以前吗?很坏,坏到骨子里的那种,存了心思要欺负我。我那时候天天数着日子; 想自己还能够坚持到几时。”
沈棠的声音带着南方女子特有的软糯; 中间又掺和了一点清脆,听起来很甜又不会腻人,一下子将时光拉回到那个泛着微黄色泽的日子。
陆持想了想之前的事情; 那时候他对沈棠算不上是好,一心想拔了她的刺,折断她的傲骨让她只能依附自己生长。他后来一直愧疚着,说是愧疚可更多的则是后悔与怜惜; 旁得更多的就没有了。
而现在他多了几分感同身受,一时间觉得呼吸不畅,心里钝钝地疼着。沈棠自小生长在书香门第; 千金有傲骨,那时她被他强按着低下头时; 只怕被现在的他还要难受上百倍。
那些事情,只怕连畜生都不会去做; 他却一一做了,并且奢求着,沈棠有一天会爱上他这个造成她所有苦难的元凶。他到此时才算是真正明白; 自己曾经给面前这个自己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一辈子的女人带去了怎样的苦难。
他低垂着头,正好能看见女子裙摆上繁复的花纹,上面沾满了灰尘,看上去灰扑扑的,失去了原有的色泽。
所有的情绪积淤在心口间,不得宣泄而出,嗓子眼堵得慌,过了半晌,才听见他颤抖着声音说:“对不起。”
这句话他原本就应该说的,却迟到了许多年,所幸的是,还不算是太晚。
沈棠忍住了鼻尖的酸涩,“我还是怪你,还是没有办法对过去释怀,但是我现在能原谅你,因为在过去,我也不是没有从你这得了好处。”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时我虽然恨你,却不得不承认,你才能也出众,替皇帝铲除那么多党羽,治了水患,查了贪官,还去管理疫疾。若是其他人,远远做不到这一步。我印象中,你几乎是无所不能,做什么事情都很轻松,仿佛所有的一切你都料到了结局一样。所以当初我小姨出了事,我头一个想着的就是要找你,那是候我就潜意识觉得,只要你答应的事情,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我没那么好。”陆持的手缩紧,低声说。
“有的,在倾喜和元洲的眼中,你会比我说得还要好上百倍。”沈棠握住他的手,“我们都不是当初的那个孩子了,我们现在自己都有了孩子。所以你要快些好起来,恢复成那个意气风发,无所不能的世子爷,这样才能保护倾喜和元洲。”
她眼里盛着清辉,一字一句都说得认真。
陆持想,他一定是修满了十世的福气,才能在这一世遇上沈棠。在前方黑暗不知未来时,她一直是心中唯一的光明。
一念起,所以情深。
李大夫的医术和他在外面的名声对得上。陆持自从那晚之后,安安生生得配和着治疗,七八日之后,腿上就有了知觉。他暂时还不能练习行走,还需要养上几日,但这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元洲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空暇的时候便和倾喜一起,跟在初一的后头满山头转悠,性子比以往活泼了不少。
初一有时候比陆持和沈棠还要疼两个孩子。原因是有次她指着脸上猩红的胎记问两个孩子,“你们怕这个吗?”
两个孩子摇摇头,倾喜掐下一朵花送给她,“你就像这个花朵一样好看,我和元洲都很喜欢你的。”
初一心里高兴得很,面上还是装作了一派难过的样子,刮了一下两个孩子的鼻子,假兮兮地卖着惨,“谁知道你们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说不定你们嘴上这么说,心里面还在嫌弃着。”
这么大的孩子哪里会知道这么多复杂的东西,真的以为初一难过了,手足无措着。
元洲抿唇,说出一句与年纪极为不匹配的话,“爹爹说了,一个人的相貌并不代表什么,心肠好的人才是最好看的人。”
倾喜努力点着头,小肉手扒着初一的脸颊,“吧唧”亲了一口,“在倾喜眼里,你已经很好看很好看了。”
初一的心啊,差点就直接软成水了,但还是忍着,将目光对准了元洲。
元洲虽然年纪小,可也有了自己的小包袱,往后面退了几步,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初一直接拉过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他的脸上亲了几口才肯放开。元洲面无表情地擦了擦脸,整个人从脚底红到了脸上,连发丝里都冒着红色。
没有人和初一谈过感情,但是初一却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盼着突然出现一个人,对她像陆持对沈棠一样好,然后他们再生两个孩子,她会将他们教得和倾喜元洲一样懂事的。
天气说变就变,远处乌云涌动,叫嚣着逼压下来,顷刻之间就有要落雨的趋势。
沈棠忙将他们叫回来,和李大夫以及初一一起,将外面晒着的药材拿进来。他们才将最后一篮子药材拿进来,外面就开始下雨。雨势很大,就像是有人坐在乌云的上头,用铜盆舀水往下面倒一般。
雨水溅落到走廊里面,初一跺了跺脚,将脚底的泥弄得差不多,抬起头抱怨着:“我怎么瞧着这雨一时半会都停不了,前些天才收了药材,这在屋子里面捂着,非全烂了不可。”
她刚刚落在后面,身上淋了一些雨,沈棠惊讶地看见她脸上的水珠变了色,脸上的胎记变得深一块浅一块,不由惊讶地出声,“你的脸?”
“我脸怎么了。”初一有些奇怪,下意识往脸上抹了一把,见手上染了红,就愣住了。
李大夫从后面推了她一把,吼着:“还不快点进去,站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初一才反应过来,索性走上前,用手捧着接了一把雨水,就开始洗脸,两三下就将脸洗干净,露出“胎记”下面白嫩的皮肤来。她的五官很好看,虽然称不上是一件惊艳,可是也颇有几分味道。她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这大山中蓬勃生长的山花,看着便能够让人愉悦。
此刻,她耸着鼻尖,有些抱怨地说:“他们都发现了,我也不想装下去,反正下这么大的雨,又没人过来。您就让我把这东西洗掉吧,整天画这个东西我自己都嫌弃我自己了。”
李大夫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之后,就直接走掉了。
“你为什么要在脸上画一块胎记?”沈棠好奇地问。
“山里的人还是挺多的,这样少了好多麻烦。”初一语焉不详,没准备再继续说下去。
沈棠却是能够理解,李大夫是小有名气的大夫,前来问药的人很多,保不齐中间就有登徒浪子看上了初一,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就算是再有名气,也只是一介平民,手无缚鸡之力,不能保护好初一,只能想出这样一个招数来,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的宝贝孙女。
沈棠有些动容,刚想叫她们去屋子里时,雨幕中突然出现一道黑影。等她们看清是谁时,二三已经将半个人高的麻袋放在地上。
他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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