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登枝》第415章


秋氏哑口无言,挣扎着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见胡同口急急走过来一中年男子,忙将一脸的委屈重新妆扮上大哭道:“老爷,你快点过来管管你这个不孝子吧。我好歹还算是他的庶母,我说一句他还十句,对我全无恭敬姿态。这样的忤逆不孝之人朝堂竟然还敢用,定是混淆视听被蒙蔽了……“
人群中大都知道事情的原委,就有人小声嗤笑道:“这等不知廉耻的妇人婚前就勾搭上了表兄,仗着一对孩子生生逼走原配,还恬不知耻地霸占了原配存放在府里的嫁妆。十来年的好日子过了,这报应后脚就跟来了,如今儿女都是惹是生非的破烂货。”
另有知情人连忙接嘴道:“自个持身不正家风不严,那儿女可不跟着有样学样。现如今,人家不愿拉下身子跟你清算过往也就罢了,还得尺进丈地将破事全赖在别人身上,还要告人家忤逆不孝,真是胆儿有多肥脸面就有多宽呐!”
匆忙赶来的正是昔日的宣平侯如今的庶人赵江源,正好听到这些闲言杂语,羞得几乎掩面逃走。他狠狠地朝秋氏甩了一记耳光,这才站在青年面前微微作了个揖道:“家门不幸,还望大人莫与这等无知妇人计较。回去之后我定会严加管教,不让她在外头危言耸听!”
裴青伸手安抚躁动的马匹,看了一眼鬓发霜白面容沧桑的男人,不紧不慢地道:“我还以为赵大人,不,应该是赵先生又要到衙门里告我一个忤逆之罪呢?想来十几年过去还是有了一星半点的长进,总算知道不能听信这等信口雌黄的妇人之言了。只可惜,你明白地太晚了……”
赵江源满脸晦涩,脚步不自觉地往前一步喃喃道:”我十几年前就知道后悔了,你真的不肯原宥与我吗?老天爷都在大力罚我,儿子不思上进整日与人鬼混。女儿费尽心思嫁进彰德崔家,以为攀上高门从此富贵无忧,哪知大厦倾倒岂有完卵。辗转托人捎信回来,满篇都是哭诉诅咒叫人心寒。她是罪有应得罪该万死,我为人父亲却不得不厚颜前来求上一求!“
裴青满脸厌恶,冷然嗤声截断道:“让这等无知妇人胡搅蛮缠,就是你赵家的求人之道?先恳求,继而利诱,再威逼,再再恐吓,其情虽悯其行却是可恶至极。虚言矫饰处心积虑,我念你忧心儿女之事暂且不跟你计较,再到我门上胡言乱语,我就让你一家子在京城里没有容身之地!“
青年话音一落便纵马行走,一队飞鱼服的护卫紧跟在后面,象一片陡然腾起的红云。秋氏一轱辘爬起,顾不得一脸紫胀颜色的掌印,披头散发状若疯癫地大喊道:“你还没有答应我去救雪娘啊,她可是你亲妹妹啊……”
赵江源头目森然已经无力阻止,踉跄地回到鼓楼大街西绦胡同。
刚一抬头就看见秋氏的大哥带着一堆人站在门口,在京城里这好歹还算一门姻亲,就强打起精神拱手问道:“不知有何事到我这来,如今家里乱糟糟的,还请舅兄改日再来可好?”
秋大舅搓了搓肥胖的腮帮子,有些不好意思道:“前一向我家女儿回家哭诉说赵央老打她,你知道我们也是把她娇生惯养带大的,她娘实在不忍心她受这个苦。就想让赵央跟这丫头和离,以后桥归桥路归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就是了!”
他在这边言之凿凿,不想这话正好让后头赶来的秋氏听个正着。
妇人嗷地一声扑上来,不复往日的半点体面声嘶力竭地大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往日家里穷得叮当响。我在赵家伏低做小多少年,在私底下给你填补了多少烂账?如今看见赵家落败了,连生了孩子的女儿都想和离弄回家去,告诉你休想!”
女人尖利的声音像刮刀刺耳,赵江源面色苍白如同梦游一般看着眼前的闹剧,耳边却是响起青年没有丝毫波澜的叹息:只可惜你明白地太晚了……
被摘了侯府门匾的赵家门前热闹得像市集一般,围满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这等豪门恩怨可比戏本子上好看多了,正看到兴头上时就听见赵家奴仆一阵惊呼,转头就见那个被削去爵位的赵老爷像跟木头桩子一样,直直地从石梯子上倒栽下来,发出砰地一声骇人巨响。
373。第三七三章 番外 名气
裴宝璋十四岁的时候; 在京里已经十分有名气。
这个名气认真说来有几分贬义; 毕竟谁家的闺秀最擅长的竟然是骑马射箭好打抱不平?可是这并不影响她的好人缘; 京中名门勋贵出身的孩子一半是她的知交好友; 另外一半是她身后的跟屁虫。只要有这位姑娘在的地方; 永远都是热热闹闹吵吵嚷嚷的,让人一下子就觉得人生在世快意恩仇绝对是一件时不待我的要紧事!
裴宝璋的交游广阔; 上至宗室郡主王爵; 下至城门口卖豆腐脑小贩家的闺女,似乎人人都和她搭得上话。偏偏她也喜欢这种生活; 东存胡同的宅子里随时都不见她的身影。傅百善自早上睁开眼睛; 好容易才将这姑娘逮住,将两幅绷着竹环的绣面硬塞过去。
裴宝璋目瞪口呆地望着手里的东西,哭笑不得地拍着房门:“娘,把我放出去。我怎么是干这个的人; 这缎子这么软; 这针这么细; 我一下子就弄烂了。我今天跟人约好到城西去赛箭呢!”
紧守在房门外的傅百善强忍下胸中怒气; 努力让自己显得文静端庄温柔贤淑,“我年轻时再不济一双袜子一张帕子还是做得出来的,你爹还直夸我给他做得两件袍子很合身。你会做什么; 到现在为止我没看见你做过一件像样的东西。等你及笄后许了人家,别人问你女红怎么样; 你连一件拿得出手的绣品都没有。好歹你亲手竹两张手帕; 我也算交代得过去呀!”
裴宝璋就昂头道:“前个来咱家串门的寿宁侯府李姨婆说了; 咱们这样的人家用不着学这些,更何况撷芳楼里养了那么多的绣娘,就是皇上的龙袍都绣的出来,我去耽误那个白瞎功夫做什么?外祖父也说了,有那个绣花绣草的时间,不如跟着他多看几张海图。小舅舅到广州府任主簿,少不得要跟海上来的人打交道,偏他一坐海船就晕……”
傅百善听着隔了一道房门的女儿在那边东拉西扯,就是没有半点说自己不好,终于明白当初娘亲逼着自己学女红的无奈,一时间心有戚戚焉便退一步商量道:“过完年你就十四岁了,你好歹给那几张帕子竹个花边,就单用红色的丝线,人家来相看的时候我也拿得出来一样东西!”
屋子里一片安静平和,甚至可以依稀听见园子里清脆的鸟鸣。
傅百善正在想是不是自己的话语重了,就转眼缓和了一下口气道:“娘也不是老古板,当年我也到海上去过。其间辛苦自不必多说,你身上的工夫还过不了我这关,我如何安心让你去?平日里你在京里胡闹也就罢了,人家看在你爹的面上睁只眼闭只眼,要真遇着一个耍横的,你哭鼻子都来不及!”
屋内还是没有半点答复,傅百善心里一格登推开房门一看不由满脸愕然,一式三间的屋子哪里还有半点女儿的踪影。只有内室一扇通往园子的窗子被打开,在微风中略略摇晃。窗前植种的大片杜鹃开得如火如荼,难为这孩子是怎样没有惊动自己的情况下跳出去的。看来,宽叔闲暇时没少教这丫头好东西!
裴宝璋匆匆赶到万福楼时,抬眼就见几个平日里多有来往的勋贵子弟正急得跳脚,便笑道:“有这么着急吗?不过是一个进京赶考的江南举子,你们练习了这么久的骑射竟然比不过,实在是太过丢我这个大师姐的脸!”
傅百善教习的第一个徒弟就是当年的齐王殿下如今的皇帝,打那之后京里练习骑射的小儿女忽然间就多了起来。京城的人家姻亲套着姻亲,故旧连着故旧,傅百善想一头羊是放两头羊也是放,陆陆续续地就收了很多个小徒弟。裴宝璋作为她的长女,当然自认为大师姐。
会昌伯家的次子方知信跟裴宝璋同岁,两家向来是通家之好,闻言急着唤她的小名道:“妞妞,你不知道那人看着生得文气,实则力气大得很,拿起弓箭就连瞄都不用瞄就射得准准的。还说这弓小了些,他要回去拿趁手的弓来再跟我们比试。等他走了,我才看见那草靶子竟然被射了个对穿,这把子气力简直跟你娘有得一拼!”
方知信开了口,其余几个就叽叽喳喳地跟着唱和,万福楼的雅间顿时吵闹得如同菜市场。
另一个奉国将军家的姑娘见状就皱了眉头道:“别把宝璋吵晕了,那日她去了城外庄子玩耍不知道详情,还是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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