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交之女》第68章


不知为何,看到贺夫人这失态的模样,韩月影心里也憋得慌。她别开了视线:“你让我想想。”
贺夫人还想说什么,不过被贺坤钰给劝住了:“给孩子一点时间,让她消化这件事。”
贺夫人这才依依不舍地将二人送上了车。
马车里头一次如此安静,静得让谢宁琛不安。
他抓了抓头,讨好地笑了笑:“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我只是想查清楚了再说。”
韩月影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但这是我自己的事。”
显然是不赞同谢宁琛的故意隐瞒。
谢宁琛很头痛,他怎么会知道说得好好的,贺夫人转眼就绷不住了,什么都倒了出来。这下可好了,他实在没有哄姑娘的经验啊。
苦思半晌,他都快把头发都揪下来了,才吞吞吐吐地说:“街上好像有卖糖人的,你要吃吗?我给你买个最大的!”
韩月影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似乎在鄙视他转移注意力的招式太愚蠢了。
这一招也不灵了,谢宁琛清楚地意识到较劲的小姑娘有多难搞。他认命地问道:“你是不是早怀疑了?”
不然不会是这么平静的反应。
韩月影睨了他一眼:“是你们表现得太明显了,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谢宁琛一想,还真是。无论是他,还是贺坤钰夫妇,还有贺青云的这几日的表现都跟以往天差地别,她又不傻,不会看不出端倪。
哎,看来是他小瞧了这个小妮子。哪怕是怀疑了,她也不吭声,找准最薄弱的贺夫人下手,一下子就将贺夫人诈了出来。
谢宁琛看向她,正要说你都不紧张,无意中却看见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握得死紧,指关节都开始泛白了。
“有我在,没事的。”谢宁琛掰开她的手指,五指紧扣,将她冰凉的小手完全包裹住,缓缓道,“当初贺伯母在凉安时育有一女……贺伯伯已经派了心腹快马加鞭,赶到凉安去寻当时的稳婆,查明真相。”
说完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韩月影的脸色。不过他注定要失望了,韩月影低垂头,让人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谢宁琛有些不安,握住韩月影的手紧了紧:“你别怕,还有我陪着你!” 
韩月影没有理会这句话,忽然问道:“那桑妪呢,她为什么这么对我?”
关于桑妪的意图,这实在是太恶毒了。谢宁琛原不想她知道这些,可看她今天这幅寻根究底的样子,不问清楚是不肯罢休了,只能硬着头皮说:“目前还没查清楚,不过……”
“我爹……不,韩凤阳很信任她。”韩月影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冒出了这么一句。
谢宁琛大惊,怔怔地看着韩月影,一时之间竟忘了言语,过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小月,韩凤阳他平日里对你好吗?”
他们都忘了,韩凤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最直观、最有发言权的人应该是韩月影才对,毕竟这十几年,跟韩凤阳接触得最多的就是韩月影。
谢宁琛意识到,他们当初就不该瞒着她,真相再不堪,也应该让她知道,因为这种事始终瞒不了她。而她也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坚强。若是早告诉了她,说不定他们还能少走许多弯路。
“丰荣,掉头,回贺府。”谢宁琛大声喊道。
韩月影没有阻止他,默许了他的动作。
贺坤钰正扶着恋恋不舍地妻子转身回家,才走几步,忽然听到孙妈妈惊喜的声音:“谢世子与韩姑娘回来了。”
夫妻俩齐齐回头,眼巴巴地看着马车。
谢宁琛带着韩月影下车,走到贺坤钰面前,认真的说:“贺伯伯,我不想再瞒着小月任何事情了。”
贺坤钰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到书房说。”
☆、第五十二章
进了书房; 不等贺坤钰发问; 韩月影便自发将她与韩凤阳的相处说了一遍。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在她的记忆中,父亲就是一个为了生计四处奔波的小商贩;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他大部分时候都穿着一身朴素的靛蓝色长衫; 脸上的神色总是绷得紧紧的,扔进人群里就跟一滴水融入了大海中一样,一点都不显眼。跟贺坤钰与贺夫人口中那个光芒万丈、意气风发的韩解元有着天壤之别。
唯一与众不同的便是; 他识文断字,空闲的时候经常捧着书卷或是图画; 这时候他异常专注,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小时候韩月影不懂事; 经常去找他; 每次他都会动怒。
等她稍微长大一些,韩凤阳便请来了桑妪。据说桑妪的家人都死了,是韩凤阳救了她,她无处可去,便留下来照顾才几岁的韩月影。有了桑妪后; 韩凤阳的行踪更是不定; 经常将两人扔在客栈或是寄住在普通农户家; 几个月不见踪影。
父女俩每年真正相处的时候不过三四个月。日常生活中,韩凤阳寡言少语,跟许多严肃的父亲没什么区别,唯一的温情时刻; 便是韩月影生病时,他会买上一两样她喜欢的小玩意儿哄她开心。
韩月影小时候不懂事,也找过父亲,每次桑妪都会哄她,父亲去挣钱给你买好吃的,漂亮的新衣服了。久而久之,韩月影也习惯了居无定所和父女之间的聚少离多。
总得来说,韩凤阳跟天下普通的父亲没甚区别,对女儿不算漠视,但也算不上多尽心。
听完后,贺坤钰沉默了许久,没有做声。举人是有俸禄的,若单单只是为了生活,韩师兄根本没必要四处奔波,回到籍贯地,领取每年的俸禄就足以养活他们三人。
“这些年,韩师兄去得最多的地方是哪些?”贺坤钰问道。
韩月影想了想,回答道:“蜀地,陕北,河西……”
贺坤钰将这些地点记在心里,准备回头在舆图上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听完了韩月影的回答,他将贺青云拿来的调查推到了她的面前:“青云与一烟花女子有纠葛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了,看看吧。”
韩月影翻开快速地看了一遍,终于明白秦笙笙为何会找上贺青云了。
秦笙笙的父亲秦淮原是阜州知府,彰德十四年,时任巡按御史的贺坤钰接到线报,秦淮与前朝逆党有勾结,他暗中调查,确认此事千真万确,证据确凿,当即上书参了秦淮一本。
彰德帝勃然大怒,擢贺坤钰为钦差,亲赴阜州,全权处理此事。
经进一步核实,秦淮在阜州任上,不但多次替逆党掩护,提供便利,甚至跟同知勾结,暗中对府库入账做手脚,虚报赋粮,克扣粮食给逆党。
自古以来,谋逆乃是罪无可赦的大罪。彰德帝异常愤怒,秦家株连九族,凡是年满十六岁的男丁皆在午门斩首,妇孺则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
因为这桩案子办得漂亮,贺坤钰入了彰德帝的眼,极得彰德帝信任,借此平步青云,在短短九年间,爬上了正二品左都御史的位置。
秦家事发时,秦笙笙已经八岁,已是懂事的年纪了。因为此案牵连甚广,审查处理了许久,次年罪臣家属才被流放。但在发配边疆的路途中却遭遇了十年难一遇的水患,良田变沼泽,百姓流离失所,匪患从生,极为混乱。
流放队伍也遭到了流民的冲击,混乱中,秦笙笙与家人走散,落入了土匪窝,在里面坐了烧火丫头,一呆就是大半年。直到动荡平息,官府派人来剿匪,秦笙笙才获救。
获救后,她隐瞒了身份,只说父母都死了洪水中,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本来应该将她就地安置的,但秦笙笙说不清楚自己家在何处。因为她长得漂亮,后来被教坊司的一个小管事看中,招入了教坊司。
秦笙笙不仅长得好,而且还有一口好嗓子,很得上面的人看重,逐渐被教坊司纳为重点,着重培养。但不知为何,五个月前,她在教坊司突然一夜之间就失势了。看重她的那个管事脱离了教坊司,带着这些年的继续,返回老家。
没了上面的人庇护,秦笙笙的日子开始变得艰难起来,被逼着卖身,然后被打抱不平的贺青云救了,将她弄出了教坊司,安置在外面。这些都是大家所知道的,至于平日里与她联系的人,已经很清楚了,是左佥都御史杭白舟,最近三个月,两人联系了四次。
韩月影看完为贺青云默默地掬了一把同情的泪水,头一回动心就遇到仇人之女,还是冲着报复他来的,贺青云真是倒霉倒到家了。
她默默地将纸放下,睁着圆圆的眼睛看向贺坤钰。
“看完了?”贺坤钰用力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但说出口的话却石破天惊,“杭白舟表面上虽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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