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交之女》第71章


“这种事情,她一个长在民间的小丫头不清楚其严重性也是正常的。”贺坤钰替韩月影辩解了一句,然后侧过头,耐心细致地跟她解释道,“城防图是一地的机密,关乎着城池的安全,通常掌握在一军统帅手里。这种东西流传出去是泄密,若是被人参一本,保管舆图者轻则受斥,重则丢官乃至下狱。”
韩月影没料到问题这么严重,她眨了眨眼,无措地说:“我不知道。”
贺坤钰看着她,摇头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最关键的是,小月,你怎么知道蜀地的城防图?”
谢宁琛也偏开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韩月影苍白着脸,张了张嘴,低声说:“我……我在爹爹的房间里看到的。”
刹那间,书房里静得只剩下贺坤钰的粗重的喘息声。他双目充血,泛着不正常的红色,目光更是像要吃人一般。
吓得韩月影不自觉地往谢宁琛旁边靠了靠,怯生生地问道:“我……贺叔叔怎么了?”
“不是你的错。”谢宁琛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旁边的贺夫人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她似乎明白丈夫愤怒的原因,轻轻地叹了口气,牵起韩月影的手,低声道:“走吧,陪娘出去走走。”
韩月影看向谢宁琛。
谢宁琛还没说话,贺坤钰已经摆了摆手:“不必了,让她留下,她也不小了,有的事情也应该跟她说清楚,免得以后像青云一样,太过纯善,轻易就被人骗了。”
贺夫人似乎不赞同,蠕动了几下唇,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反驳的话,只是握紧韩月影的手,轻轻拍了拍,柔声说:“没事的,别怕。”
韩月影虽然单纯,但并不傻,通过贺坤钰的反应,她已经意识到了,低落地问道:“我爹是不是不应该有这东西?”
“没错,一个整日为生计奔波的人怎么会有蜀地的城防图?而且,小月你应该不止见过一副这样的图,对不对?”贺坤钰目光紧紧盯着她。
韩月影点头承认了:“我还见过陕地的、河西的、甘宁的……爹爹时常会带这样的图回来。”
可能因为并未用心教过她读书习字学画的原因,以为她看不懂,韩凤阳在这一点上不怎么瞒着她,因而她有时候无意中看见了,韩凤阳也没多在意,只是将图收起来就算了。
韩月影确实看不懂,也意识不到这些舆图的重要性。但她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甚至能将这些图复制出来,这远远比看得懂图还让人诧异。
随着她一个地点一个地点的报出来,贺坤钰的脸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深深地看了韩月影一眼,肯定地说:“韩凤阳不知道你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吧?”
韩月影揪着手指头,有些泄气地说:“他总是很忙,没空教我识字。”
贺坤钰沉默稍许,到底记得先前之言,没有瞒韩月影,而是与她说了实话:“韩凤阳根本不是什么四处窜货的小商人,他居无定所,打着做买卖的幌子到处乱窜,实则是为了弄到这些城防图在手。虽然我现在还不能肯定他的目的,但这绝不是什么好事。褚孟然应该就是冲着你脑子里的这些城防图来的,他肯定知道些什么,不行,我得进宫一趟。”
☆、第五十四章
从宫里回来的时候; 贺坤钰的脸色极差; 面部的线条绷得紧紧的; 他什么都没说,直接将谢宁琛叫进书房; 两人在里面一呆就是大半个时辰。
出来的时候; 谢宁琛虽然还是在笑,但韩月影发现,他这笑容只是流于表面; 甚至连逗她都不走心:“想什么呢?蹲在地上种蘑菇?”
你能在青石板上种蘑菇啊? 
韩月影偏头躲开他的魔爪,担忧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谢宁琛扯开了话题; “去凉安的人已经回来了,让贺伯伯跟你说吧。”
听到这个消息; 贺夫人与韩月影都忘了先前的问题; 齐齐抬头看向贺坤钰。
贺坤钰低咳了一声,有些惆怅地说:“稳婆一家在我们离开凉安的第二年就不知所踪了,听说是迁回了祖籍,但街坊邻居都不知道他们的祖籍在何处。”
贺夫人听了很是激动,抓紧韩月影的手:“他们肯定是做贼心虚; 躲起来了。”
“这也是一种可能; 不过都过去十几年了; 上哪儿找他们去?”贺坤钰很是无奈,十几年时间,变数太大了,说不准全家都被人灭了口都不知道。
贺夫人不管那么多; 她现在已经认定韩月影就是自己的女儿了,她紧紧抓住韩月影不放,目光灼热得几近将韩月影熔化,令韩月影下意识地想离她远一点。
贺坤钰按住额头,揉了揉,劝贺夫人:“我们先回去吧,此事以后再说。”
贺夫人不愿,但见韩月影不知所措的样子,她也只能依依不舍地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谢宁琛与韩月影。
谢宁琛收起了戏谑的表情,郑重地问韩月影:“你打不打算认他们?”
韩月影眨了眨眼,避开谢宁琛的目光,轻声道:“这不都还没确定吗?”
“如果确认了呢?”谢宁琛紧追着问道。
韩月影垂下了视线,目露挣扎。其实这段时间她也想了许多,这件事情上,贺家夫妇也是受害者,没有半分对不起她。只是她过去十几年已经习惯了母亲早逝,父亲整日为生计奔波这样的身份,现在猛然之间,来了个这么大的转变,哪怕她神经再粗,一时半会也有些接受无能。
叹息一声,韩月影终是做了决断:“若他们真是我的生身父母,我当然会认,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他们就没有我。”
不过有了上次的乌龙,在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前,韩月影并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认了亲。不然若是像上回那样,又搞错了,反而弄得大家都尴尬,也不好认亲。
谢宁琛其实也觉得这样比较好,他伸手轻轻揉了揉韩月影的头:“嗯,最近我比较忙,恐怕没空天天来看你,你小心些,出门带上冯雨姐妹,若是有事,差他们来叫我。”
这段时日整天都见到他,猛不丁地听他说要分离,韩月影心里很不舒服,抬起头直直地望着他:“你要去忙什么?”
谢宁琛说得很模糊:“公事,别担心,没什么大不了的。”
韩月影有些怀疑,不过谢宁琛的事她也帮不上忙,不添乱就是好的了。想了想,她闷闷地点头,还表示自己会很乖巧:“桑妪背后的主事者还没抓到,我会乖乖呆在院子里,不乱跑,不让你担心。”
难得见她这么乖顺,没跟他对着干,谢宁琛拧了一下她鼓起的包子脸,笑眯眯地说:“真乖,下次哥哥给你带糖来。”
韩月影不耐地翻了个白眼,会不会哄人啊,翻来覆去就是带糖,当她是三岁小孩啊。
***
谢宁琛不见了踪影,贺夫人却天天来报道。不是给韩月影做吃食,就是给她绣花做衣服,做鞋子,打精美的首饰,每天都要带许多东西来给她,似乎要将过去十四年遗失掉的时光都补回来。
韩月影接礼物接到手软,每当她想拒绝时,贺夫人就会用那种泪盈盈又愧疚的眼神看着她,让她根本狠不下心来拒绝贺夫人。
时光匆匆,转眼间,大半个月就过去了,这段时日,除了贺夫人,贺坤钰与谢宁琛都忙得不见人影。
韩月影一次都没见过两人,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这种不安在听到冯雨传回来的消息后达到了极点。
“你说漓王发动了兵变?”韩月影吃惊地看着冯雨。
冯雨苦笑了一下:“错不了,现在街上传得沸沸扬扬,到处都在议论此事。”
韩月影纠结了半晌,站了起来,说道:“准备一下,我想出去转转。”
这是她最近大半个月来,头一次想要出门,冯雨没有多言,立即安排了马车。
“姑娘想去哪儿?”上了马车,冯雨看向韩月影。
韩月影想了想,干脆利落地说道:“去城中最大的茶肆。”
茶肆酒楼历来便是读书人爱集结的地方,这些人时常凑在一块儿,谈诗论经,针砭时弊,是各种小道消息传得最快的地方之一。如今出现了漓王造反这等大事,茶肆里肯定议论纷纷。
韩月影不明情况,手上也没什么人脉,想探听消息,除了这地方,不做他想。
冯雨姐妹护着韩月影到了城里最大茶肆云光阁,阁里果然如韩月影所预料的那般,坐满了激情沸腾的读书人和激愤的年轻人。
她寻了角落里一处僻静不显眼的地方坐下,旁听这些读书人义愤填的议论。不一会儿便对事情的经过有了大致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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