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味》第3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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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行人来了之后,连晖也曾暗中观察过叶芷青与周鸿的相处方式,隔膜的可不似言归于好。
“叶子在哪?我怎么不知道?”他装起傻来连自己都信,还装的十分逼真,犹在感慨:“说起来我与叶子也有十余年未见了吧,当年她远渡海外,后来倒是听老元帅提起过,替你生了个大胖小子,你到底是怎么把她给弄丢的?”
他与叶芷青重逢之后,碍于年纪身份,倒也不曾提起过她与周鸿之间的过往。年纪大了好奇心也跟着降低,何况连军医除了痴迷医术,也不喜欢挖人隐私。
正好周鸿打上门来,他倒是找了个好话题。
周鸿被他给噎了一下,悻悻道:“连叔你就骗我吧,柳大夫难道不是叶子?!我都认出她来了,你还要骗我吗?”提起往事倒让他惆怅万分:“当年怨我弄丢了她,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找她,可是一直都找不到人。”
连晖可没准备承认事实,居然还适时的露出一脸惊吓的表情:“你是说柳儿是叶子?我老头子眼睛又没花,你骗谁呢?没想到当了一方统帅居然还学会骗人了!”他以全新的目光打量周鸿,揣测锦姐儿与周鸿可有关系。
那小丫头若是周鸿的闺女还好,若是叶子跟别的男人生的女儿——周鸿可还会待她初心不改?
算算周鸿前往安北任职的时间,再算算锦姐儿的年纪,连晖的心渐渐下沉。
周鸿半信半疑:“那连叔是在哪遇见柳大夫的?”
“你问这事啊?”连晖还真没觉得此事需要隐瞒:“你也知道,我与傅老爷子关系不错嘛,上半年他在东南游历,恰巧与我碰上,而我已经卸了军中职务,到处给人看病混个营生,傅老爷子邀请我一同西南,我们一路到达邕州,才有机会在邕州傅家别院见到柳儿。听傅老说那是他的徒孙,在医药一途天份极高,只是从小遭逢大难,毁了容貌嗓音,却是个苦命的可怜人……”
他惋惜道:“听说她的面容损毁的很是厉害,我与她相识数月,从不曾见过她以真面目示人。”心里却暗自为叶芷青打鼓,也不知道以此为由,能不能吓退周鸿。
叶芷青在医术上当真是能力极高,这些年又兢兢业业从不曾懈怠,与之分别的十年之后,连晖再行与她切磋医术,发现她还有个手抄的病例本,记载着这些年她治过的疑难杂症,医方病症一目了然,是个好大夫。
然而她情途坎坷,半生不顺,特别是周家高门大户,真要是论一生相伴的良人,周鸿反而比不上傅奕蒙。
傅老爷子看重她,傅家又不重视门第,而她与傅奕蒙若是成亲之后,也算得珠联壁合,更易岁月静好,又何必趟周家的浑水呢。
诚然周老将军与连晖共事多年,而周鸿也是自小在军营长大,无论心性脾气各方面都无可挑剔,但当年周老夫人活活拆散了一对有情人,也是不争的事实。
当年的叶芷青身家清白,尚入不了她的眼,而今拖着个锦姐儿,难道就能被她接纳?
连晖暗叹:总是造化弄人,身不由已!
他是真心疼惜叶子,总觉得这么聪慧能干有情有义的姑娘不容易,若是他的女儿早恨不得捧在掌心里,舍不得她受一点点委屈,可她如浮萍一般多年漂泊,看平日对男女之情似乎也是心灰意冷,压根提不起多大兴致,又何必再掀波澜呢?
来到翰海府之后,他有时候想到将叶芷青留在周鸿身边,又有傅岩不时提起将来傅奕蒙与叶芷青成亲之后对未来的展望,说不定隔年还能再抱一个大胖重孙子,在傅老爷子描绘的示来美好的场景之下,连晖屈从于现实,心里不由便替叶芷青妥协了。
这世道待女子从来不公,总有许多桎梏与枷锁,难得遇上个不计较她的过去与身份门第,单单欣赏她的人品与能力的婆家,不嫁还犯什么傻啊?!
周鸿前来向连晖求证,没想到热腾腾一团火被泼了满腔凉水:“连叔是说……叶子毁容了?”
他搜肠刮肚,都想不起来跟锦姐儿聊天的时候提及叶子的容貌。
女子的容貌何等重要,当初看到她受伤的左手,烫伤与割伤的疤痕不少,一路而来除了疼惜她这些年受过的苦,也只觉得她用帷帽遮面,仅仅是因为不想以真面目见他,却从来也不曾想过——也许她是真的毁容了呢。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叶子,不过柳儿确实在火灾中毁容了。”连晖见周鸿如遭雷击的苍白模样,九尺高的汉子露出软弱的模样,倒好似被人一棒子打到了脊梁骨,整个人都透出了颓唐之意,也有几分于心不忍,差点都要忍不住告诉他真相。
可是想想叶子那坚毅的模样,这些年孑然一身到处漂零,又有点可怜她,决定还是做壁纸上观。
周鸿一双大掌握住了连晖的手,力气之大几乎要捏碎了连晖一把老骨头,虎目蕴泪,整个眼眶都红了,哪里还是那位指挥若定的安北战神,简直快赶上哭哭啼啼的小妇人了:“连叔,你可知道……她在何时遭遇的火灾?当时可是命在旦夕?”
他深吸一口气,整个心脏都攥成了一团,痛的那口气到了喉咙口差点就散了:“她……她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要问出这些话,非要鼓起极大的勇气不可。他好似站在灯火通明的戏台之上,现实的光影温暖而喧嚣,被幕一层厚而严实的幕布隔绝开来的后台黑黢黢一片,安静而恐怖。
他站在这光阴交错的世界,却无法想象幕布背后她人生的悲辛泥泞,有风稍稍掀起一角,露出那静寂世界的一角,不过是惊鸿一瞥,已教他神魂出体,肝胆俱裂。
——那是他刻骨深爱着的人儿啊!
“疼!疼!疼!”连晖实在受不了他的大力:“你也顾惜你连叔一把老骨头啊,再捏就碎了。她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啊,你要问就去问她本人啊!”
周鸿后退两步,露出无措的神色,任何一个人若是见了他眼下的表情,都会不约而同觉得这个人心中充满了无可言说的苦楚,居然失态至斯。甚至于连晖都不忍再苛责瞒骗他:“她的事情我当真不清楚,我们也有十余年没见了,连叔真没骗你!”
那天的晚饭,连晖没见到周鸿。
他失魂落魄从连晖房里离开之后,连晖就一直提着颗心,原本准备好生歇歇的,躺在床上却再也睡不着了,脑子里走马灯般转个不停,一会是他们十年前相携在容山岛散步的模样,一会是周鸿方才的模样,他老子都要炸开了,最后翻身从床上爬起来,认命的往外走去。
“算了,还是去看病吧。”真是天生的劳碌命。
叶芷青护理病人都是干惯了的,连晖过去的时候她正在隔离区里挨个为病患把脉,傅奕蒙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帮忙,倒是尽心尽责,远远看着颇有点妇唱夫随的默契。
他不禁又想到了傅岩对于孙儿与未来孙媳妇美好生活的畅想,酷来游历的傅老先生为着孙儿的婚事居然也松了口,跟他商量:“……那小子一直不肯续弦,又担心我上了年纪在外不放心,你说若是我以婚事要挟,让他跟柳儿给我再生个重孙子,我在家含饴弄孙,不再出门游历,他会不会加把劲?!”
“那还用说?”彼时连晖还羡慕道:“要说还是你这孙儿孝顺!”
他远远站着,反倒又不打算过去了,一回头却发现周鸿就站在不远处,目光与他落在同一处,也瞧见了叶芷青与傅奕蒙的默契配合,倒好似被人在脸上狠狠打了一拳,五官都痛苦的扭曲了,与他的目光相触,居然后退几步,很快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也许周鸿已经心生退意也说不定呢。
连晖一把年纪,颇能理解少年郎情炽,能一把火烧了整个世界,到了周鸿这个年纪,哪怕情份再重,也能克制忍耐,权衡利弊,学会了如何放下,既是放过了别人,也是放过了自己。
傅岩再跟他提起傅奕蒙的亲事,他还能开玩笑:“看来这次回到邕州,我是要好生备一份厚礼了。”
傅家子孙众多,也就只有嫡出的傅奕蒙最得傅岩看重,也与他最为亲近了。
“到时候老头子可要把自己珍藏的好酒抱几坛子来让你喝个够了!”
两人在好生休息过一晚之后,说说笑笑再次投入了紧张的繁忙之中。
三日之后,有京中传旨的官员快马前来,向周鸿传达今上旨意。
周鸿来到翰海府之后,私事未竟,公事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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