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病》第109章


一手带大的,在她心中,即便师徒名分终了,那亦师亦母的情分却是始终在的。
叶凤歌眼眶微红,使劲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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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冬日里师兄说,师父是临时接了消息急着进京替人瞧病,想来这半年都在京中才对,”叶凤歌淡垂眼帘,软声又道,“师父此番是随宣旨官一道出京的?”
“是,这半年一直在京中。此次是较两位大人迟了五日才出京的,今早直接在临川城郊五里铺与两位大人汇合的,都还没来得及去瞧你师兄呢。”
妙逢时转头笑望着自己的小徒弟,慈爱地将落在她发顶的一朵杏花拈下,顺手贴在她的额心。
“宣旨之事本与我无关,只是两位大人出京几日后,京中才有人想到傅将军可能会不妥的动作,这才让我快马赶来的。”
师父口中这个对傅雁回的性子颇有了解的“有人”,八成就是傅凛的生父了吧?只不知是黎阳王还是左相。
叶凤歌眸底湛了湛,到底没忍住好奇:“师父,您在京中的那位病人是谁?”
妙逢时瞪大眼,单手叉腰,气势汹汹训道:“你那小脑袋瓜子,瞎猜什么?窥探与自己无干的患者私隐,你身为医家弟子的操守被狗吃啦?”
面对她那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气势汹汹,叶凤歌半点没怕,还皮皮斜睨她一眼:“我都自脱师门了,哪来医家弟子的操守?”
妙逢时被噎得一哽,没好气地拿食指在她额角戳了一下:“那也不能瞎打听。你是自脱师门了,可你师父我还没有呢!”
叶凤歌垂下脖颈,狡黠低声:“能让师父在京中逗留近半年的病人,想来也不脱‘心病’二字。我是因着这半年傅凛的症状大有好转,有些心得想与师父说道说道,这才想问问那位病人的情形,或许能帮上些忙。”
妙逢时在她头顶拍了拍,没好气地哼笑:“可把你机灵坏了啊!要说就说,别想着套我话就是了。”
“师门的成例,总讲究让心病患者尽量远离人群静养,避开能让其产生巨大心绪起伏的人或事,”叶凤歌抬头看向她,“可这半年,随着傅凛慢慢走出这宅子,慢慢接触更多的人和事,他心绪渐渐舒朗和缓,已有许久没再出现濒临失控的情况了。”
甚至,方才他直面傅雁回,也没有到躁怒不能自制的地步。
妙逢时郑重地点点头:“冬日里来时我就察觉这点了。你渐渐不当他是病人,只与他寻常相处,这对他倒像是很好的导引。再加之与你定情后,他心生更多的责任与担当,自会希望自己尽快成为强大、可靠之人。”
临川城试炮一事让他声名大噪,开春后又传来沅城水师大捷的消息。在裴沥文的推波助澜下,如今的傅五公子已颇得外间认可推崇。
再加之有孔明钰这样术业专精的伙伴加入他的小工坊,与他一道将铜芯铁的难题攻克……
“我总觉得,这类患者最需要的或许并非静养,”叶凤歌踌躇地看了师父一眼,见她颔首鼓励,才大着胆子说下去,“是等闲却温和的陪伴,有一个可使他全神贯注去付出的目标,以及来自旁人的肯定认可。”
“咱们师门的成例都过于保守,就像洪水来了只想法子堵,实则堵不如疏,”妙逢时若有所感地摸着下巴,喃声自语,“与其让他们自行决定要不要走出心中那道墙,不如先替他们将那道墙推了?”
“我觉得是,”叶凤歌歪着头回想了一下,又补充道,“还有,或许不能娇贵养着不动。冬日里师父建议他试着跟闵肃练点拳脚,原本只是想帮他疏导寒症。可我瞧着,自打他每日花上半个时辰舒展拳脚,似乎对纾解心中郁结也有些许助益。”
叶凤歌所说的这些,大体上与妙逢时这些年的探索尝试的方向是一致的,因此妙逢时并未轻视她的这番言论,郑重地拍了拍她肩以示认可。
须臾后,妙逢时忽地如梦初醒:“不是,你已卸下侍药者的职责,怎么还这么偷偷摸摸盯着他窥视?不怕他知道了以后同你闹脾气啊?”
毕竟大缙风气自来如此,有心病者多半讳疾忌医,就怕别人以为自己是疯子。若是知晓亲近之人就在旁窥视着自己的一念一动,通常都是会翻脸的。
以往妙手一脉的药门弟子被派在外时大都小心翼翼,从不敢让病人知道自己肩负着旁观与记录的职责,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
“我才没有偷偷摸摸,”叶凤歌笑着皱了皱鼻子,“他都知道的。我也同他说过,若再见到师父,就会把这些事跟师父细细说了,这样倘将来有与他近似的病例,也好有个参照,或许能帮上忙。”
“他竟同意你将他的情况转述给我做医例?”
“同意的。”叶凤歌肯定地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两颊红透骨。
妙逢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扶额低叹:“看来是使了美人计。”
第八十七章 
两位宣旨官并未透露陛下召见傅凛的具体事由,只说陛下知他与叶凤歌焦不离孟,也知他的随身护卫闵肃向来不离他左近,特允叶凤歌及闵肃随行同去,并让他带齐原本要给赵通看的东西。
其实只要陛下允准叶凤歌同行,傅凛便再无旁的要求与疑问,甚至懒得追问陛下为何连闵肃这号家伙的存在都了如指掌。
他稍稍斟酌片刻,心道若是用铜芯铁现铸船用铜炮运上京去那也太傻了,便决定带上孔明钰及自家小工坊内两名技艺纯属的匠人即可。
三月初一,傅凛与叶凤歌上了仪仗车队的马车,带着孔明钰与两名匠人,与进京赴任的傅淳一道启程。
不过,傅淳这边也多了个出乎意料的随行者。
“傅准?你跟着三堂姐做什么?”傅凛诧异。
“我不是想跟着三堂姐,是想跟着你,”傅准垂下眼帘,嗓音却坚定,“大哥,我说过,今后会护着你的。”
傅凛恍然大悟。
想是傅准知道了前几日傅雁回到桐山胡闹的事,怕她在路上再下什么绊子,便将自己做为兄长的护身符来了。
虽傅雁回对傅凛这个长子不像话得很,可待次子傅准倒还有几分为人母的心软。
有傅准随行,想必她多少会有所忌惮,倒也省却许多麻烦与波折。
傅凛拍了拍弟弟稍显单薄的肩,沉声轻笑:“承情。大哥多谢你。”
他这难得外显的温情,惹得傅准当场泪下,抱着他就痛哭失声。
“傅淳!把这哭包拎走!赶紧拎走!”傅凛手忙脚乱地将这个哭包弟弟从自己身上扒拉开,满脸嫌弃。
已坐在马车内的叶凤歌从车窗处支出脑袋,从头到尾都只笑吟吟望着这一幕,半点也没有要下来帮忙的意思。
将傅准赶到后头那辆马车去后,傅凛嘟嘟囔囔地上来,才一坐下就展臂将叶凤歌捞进怀中,没好气地捏来揉去。
“他怎么那么能哭?真叫人嫌弃。”
叶凤歌笑倒在他怀里:“别装了,他有心护着你,你明明就很开怀的。”
“谁稀罕他护着了?”傅凛颧骨微红,别扭地伸手捂住她明亮的笑眸。
薄唇不受制地无声高扬。
上苍待他总算不薄,虽给了个不知为何不待见他的母亲,却又悄悄补给他许多。
他这此生虽称不上尽善尽美,却也值得他来这人间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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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四傍晚,仪仗车队赶在城门下钥之前进了京城,一行人被安置在少府名下的官驿落脚。
一连赶了半个月的路,众人尽皆疲乏,当下也没什么心思领略京中夜间繁华,只在官驿中随意用了晚饭便各自回房歇息。
戌时,叶凤歌听得有人叩门,便放下手中的闲书,拖沓着步子去应。
“就知道是你,”她将门拉开一道缝后,没好气地觑着门外的傅凛,“不许……”
话还没说完,傅凛已势不可挡地推门而入,在她的小声惊呼中将她打横抱起进了内间。
赶在叶凤歌开口赶人之前,他满脸委屈地嘀咕着将她放到床榻上:“我认床,睡不着。”
说完,他自觉跟着上了榻,一把将人圈在怀里就不撒手了。
叶凤歌捏紧粉拳在他肩上捶了一记,红着脸无奈笑嗔:“既是认床,那我这张床跟你也不熟啊!”
“可你跟我熟啊。”傅凛理直气壮地将脸藏进她披散的发间,得意偷笑。
两人腻来腻去缠斗半晌,叶凤歌没能如愿将这没脸没皮的家伙赶走,反倒闹得困意袭来。
“算了,懒得理你,”叶凤歌隐了个呵欠,自暴自弃地窝在他怀里,嗓音含糊,“要睡就睡,不许胡闹。”
傅凛低声坏笑:“我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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