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止韶华》第91章


大多时候信若元都只是静静而坐,然后请着段韶华为他抚上一曲。或是清风明月,或是高山流水,又或风雷引动。清明到高亢,他一一都要求了遍。段韶华自也找不到理由拒绝。他是爱琴之人,他是听琴之人,可是论心境却没了当初在京城那样的透彻。段韶华有时候都不禁怀疑,信若元真有如此的酷爱音律吗?
或猜或想,日子依是如此而过。春景消退,夏暑又至,日头渐渐灼热,空气越发干燥。枝头绿片卷曲,艳花也作无力。段韶华本就因着信若元的告诫甚少出府,天气一热,就越发的少走动了。
也该说当初信若元所选的客房极好,炎炎夏日,唯段韶华院中团绕着一片竹林,阴影围布,竹枝清香。偶有风起,只听得竹叶间悉悉索索的一片。
凤尾声声,龙吟细细。此地为夏日居所,确为绝佳。
段韶华也确实喜欢此地,他本就怕热,有了这处幽静清凉,倒还省了不少冰块。
屋里成日里的只有他和采青二人,段韶华午睡,采青就在旁边给他打着扇子。这丫鬟嘴也伶俐,常是妙语连珠的逗的他直笑。在府中数月,又有采青相伴,各方各面,当真是顺心到了极点。段韶华也曾对着信若元笑过,生活再这般妥帖下去,只怕要把他的性子养的越来越懒,到时就得成了真正的阿斗了。
信若元听完后也是哈哈一笑,并未反驳,而是摇着扇笑问道:“那此处比起靖王府如何?”
答案是呼之欲出的,段韶华却偏偏被堵住了。
有一段时间他总觉得信若元是话中有话,但要究其不对,却终是一场空。
盛夏中,白日加长,日子过的只觉极慢。且日头当头,时日枯燥,但一逮到节目,气氛又是浓烈。
时光流转,年华偷换。槐花香,桂花飘,断肠始桥。转眼间,时至八月十五,中秋终临。
中秋当日,信府上下都洋溢着浓浓欢气。早有小厮按着规矩预定了足份月饼,备了糖果点心,满满的铺了一大桌。只等了入夜就能被分个精光。
枣泥月饼,莲蓉月饼,广式月饼,分块给装进了盒中奉上。蜜枣,麦芽糖,蔗糖,大把的置了盘中。厨房中闹了一天还没个完,等天一黑,月色一降,这些都被小厮丫鬟给摆到了院上。圆月当空,家宴便开始了。
难得的,不分主子下人,信府中人满满的围了一桌。对着圆月当空,举杯共庆。
热热闹闹的一桌人围绕,印月光辉,杯盏叠起,笑声不断。
段韶华还是头一次在扬州过中秋,见识过京城的繁华欢度,也体验过靖王府的无人问津。荣辱共患,今日到了扬州,到了信府,这般的欢笑在意料之外,却也乐在其中。
看主位上,信若元依是一身的水墨长衫。黑发披肩,如瀑布垂下;桃花眼汪醉,浅笑盈盈;面似星月,举杯而饮。他的手指细长莹白,捏着瓷杯如玉,落在他人眼中,竟是比之月光还要柔上几分。
段韶华也注视过去,忍不住在了心中暗叹,也只有这等人才能配上无暇二字。无暇公子,当真是人如其名,所传不虚。
一眼望去就丢了心神,段韶华叹赞着倒起了歪念。他若是个女子,自己怕是会倾覆一切,只为求美人芳心。
臆想偏离了轨道,他似乎已经看到自己捧着琴追在信若元身后的画面。那一幕滑稽非常,叫他失笑。
这一句笑在满桌中毫不起眼,可奈信若元却是注意了过来。他眼眸一抬,正对上了段韶华还来不及收起的笑颜。
压根没想到他会看过来,那滑稽的一幕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段韶华一下反应不及,笑容就给定格在了脸上,呆傻非常。
信若元也冲他一笑,分不清是友好还是提醒。段韶华回过神来就给呛了一下,面上持笑太久,拉的有些酸疼。
这下是不敢再乱想了,段韶华忙是低下头去,拿了月饼就往嘴里送。
吃罢了晚宴,又得了信若元首肯。成日里忙碌的小厮丫鬟们也闲不住,成双成对的就拉派着去街上闹灯市,还试图拉了信若元去,倒是都给笑着拒绝了。
信若元只执了一壶酒,一把扇,邀了段韶华一起去花架下坐坐。
段韶华原本是想着看看扬州的灯市,但接了信若元之请,又只能将这个念头抛下了。或许等信若元赏够了月,他还来得及去灯市一观。
正文 第84章
中秋月圆,深沉夜空;广阔无垠。星若繁沙;明华耀目。月光遍地撒下;毫不吝惜了柔亮。
片片月华印在院中;好似被镀上一层银沙。
信若元执了一壶佳酿,段韶华带着两个杯盏;二人不急不缓的步入庭院。一座花架长廊,畅通无阻,无桌无凳;信若元就干脆靠了廊下坐下,无拘无泥。
段韶华也效仿着他坐在了对面;递过一只杯盏。抬头一看苍穹;却是疑道,“若要赏月也该寻一处空旷,可眼下有架遮头,怎看明月光辉?”
信若元睨了他一眼,只是摇头,“刚才那会子已经赏够了,现下我只想与段兄把酒言欢。”
这个答案倒是让了段韶华一愣,随即也是微笑,举了杯盏一迎,“把酒言欢,言无不尽。”
二人相视一笑,酒壶开始倾倒,分被注满了两个酒杯。
身处在花架,牵引架上有纠绕的紫藤垂下。段韶华也曾来过此处,五月的时候细小茂密的紫色花朵开满了身侧,淡淡的香气引绕鼻间。而如今已经过了花期,花朵尽落了泥,只剩着柔叶茂密,间杂扁圆荚果。
杯盏一落一抬,举手投足间尽触了繁叶。酒液缓缓注下,混着院中的草木香气游走,偶有风过,清香细细。
月光透过花架的缝隙而落,柔似美玉,段韶华摊了手掌接下一片月光,恨不能将其握住。
“段兄。”信若元率先开口,“中秋月夜,该是合家团聚之日,段兄可想念尚在京城的亲人?”
平日里问一句也就罢了,可今日对月而提,顿生了一股浓烈悲意。
段韶华捏着酒杯的手一停,深深的看了信若元一眼,“每逢佳节倍思亲,虽是思念,但还不如是不见的好。”段韶华叹了一声,“否则再见,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若再相见,怕是又要想起他是以什么身份进去的靖王府。与其让心里又生疙瘩,还是不见的好。
这一思量,难免又要回想他当日是怎么离家的。酸愁思虑一上来,忍不住就多喝了几杯。
本是佳酿,这会子入口了却变得苦涩的很,只能说有道是酒入愁肠愁更愁。
满饮了四杯下肚,喝到第五杯的时候酒壶却是被信若元给阻下了。
段韶华刚一回头,才疑二人何时已靠的这般近了。
信若元是何时坐过来的暂不表,只是二人靠的近了,段韶华轻轻嗅一嗅鼻,清清淡淡的,只闻得他身上似有竹叶清香。
观了整座信府,似乎只有他住的地方才种有竹林,段韶华遂问出了口,“信兄身上似有淡竹的味道?”
信若元点点头道:“夏日闷热,竹叶清热除烦,饮一剂竹叶汤方能驱热。”
段韶华险是开口要问竹叶从何处寻来,随即又想到信若元连日来的频频造访,原来真的不只是要听琴的缘故。
明月相照,信若元微眯了眯眼,水墨广袖漾着风采,“若非双亲,那意中人呢?”
段韶华略一顿,疑此问突然,“意中人?”
信若元略略正色,“好像从没听你提过,段兄的意中人何在?”
对月鸣思,谈到意中人,似乎也并不奇怪。
段韶华眼中的疑色随着清亮月色渐消渐隐,只摇了摇头。
信若元将这份否定收在眼里,似有一抹稍纵即逝的惊喜划过。
他欲再开口说些什么,段韶华已经闪避了道:“那信兄呢,无暇公子美名在外,总有几位红粉知己?”
不想,信若元却是一声喟叹,“红粉骷髅面,怎寻知己。”不过说完后他又笑着眨了眨眼,“不过知音倒是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知音一语本就是当年段韶华提及,现下听他一说也无异议,“荣幸之至。”
二人对月举杯,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开,当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酒液融齿,入肚生了大片的热。两只杯盏交错,一壶酒很快见了底。
信若元两颊生红,已带了醉意,他一摆手,已然空了的酒壶一歪,盖子落了地,骨碌碌的滚了两圈。
段韶华失笑,正弯腰想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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