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闲凉(妾本闲凉)》第293章


只可惜,顾觉非从来不糊涂。
他比她更聪明,是十倍,百倍……
所以对她此刻所抛出的诱人的一切,他都无动于衷,眼帘慢慢地一搭,再抬起时便回复到那初时的冷酷里。
他的话,打碎了卫仪那原本就渺茫的、脆弱的希望,也让她彻底地失去了力气,靠在了背后冰冷的墙面上。
“心慈手软,遗祸无穷。今日的顾觉非,不是昔日的老太师。”
“哈哈哈,好,好……”
卫仪从未想过,竟有这样的一天,从顾觉非的口中听见这样漠然残忍的一句话!
老太师啊……
他说的是老太师!
可不就是“心慈手软,遗祸无穷”吗?
不论那七皇子是瞒天过海,被人带着逃出宫去,那传闻中被老太师挑断的脚筋总是错不了的。
杀人多简单?何苦单单挑断人脚筋!
不过是因这大夏有默认的律例,皇室中,身残有缺者损于仪容,不得立为太子,更不能继承皇位!
不管事后的事情有多扑朔迷离,可在他将那五岁多的七皇子脚筋挑断之时,心里是没想要这稚子性命的。
他心慈手软,想要放过他。
可谁能想到,就是因为这一刹那的妇人之仁,间接带来了今日危及了大夏国祚的动1乱,也让他晚节不保,还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卫仪眼底都淌出了泪来,任是她千机万算,也没料到自己竟会迎来今日这样的结局——
且一定要她死的,还是她年少时的挚爱。
她哭着,也笑着,就这么一步一步,重新走到了案前,一只白皙如玉的柔荑从那毒酒、白绫与匕首上,一一地游移而过。
手指轻颤。
似乎想选那白绫,最终还是落在了那一杯以玉盏盛着的毒酒上。
可还没等她将这酒盏端起来,顾觉非平静而冷淡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毒酒太慢了,娘娘还是换一个吧。”
杯盏中的酒液,刹那倾倒出去一点。
卫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是听到了什么,可只一转念间已明白了他的计算与顾虑——
他是要明明白白地看着她死!不愿重蹈当年老太师的覆辙!
“我竟不敢相信,我年少时竟痴恋于你,一心以为你是这天下间最好的男子。如今才知道,你是这天下间最狠毒、最冷血的虎豹与豺狼!是我卫仪瞎了眼!将这半生真情错付!”
到了生命的最后,她终没按捺住那一腔的不平与不甘,向他嘶喊。
顾觉非无言,不应。
他只看着卫仪。
看着她哭笑过后,将那锋锐的匕首拿起,用那覆盖着濛濛泪光的双眼注视着自己,然后自刎。
自那素白脖颈间喷溅出来的鲜血,艳丽极了,点染了她旋转飘摆的衣裙,浸润在这昭阳殿薄薄的日光之下,犹如最后一朵盛放的牡丹。
满殿空寂,仿佛还回荡着她悲戚的声音。
“——顾觉非,我好恨你……”
☆、第207章 第207章 今昔往昔
皇帝没了。
宠妃也没了。
昔日这威严肃穆、主宰着天下大势的巍峨皇宫, 忽然就仿佛成了一座悄无声息的死城。
重重宫殿, 分明有人, 却无人敢出来走动。
昭阳殿里, 血腥气浓郁。
昭阳殿外,却还天光明亮,雾气散了开去,让皇城宫殿上那些金色的琉璃瓦都照耀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陆锦惜被顾觉非拉着手走了出去。
她听见他问:“你不想问问我, 当年为何一定要设计她入宫吗?”
于是陆锦惜略略停步,转身问他:“为什么?”
顾觉非的面颊上还有没擦干净的鲜血, 脖颈上也沾着些许。
她伸出手去抹,却发现已然半干, 擦不干净。
顾觉非便将她的手握住,一双清明的眼抬起来, 似藏有几分沉默,但最终还是慢慢道:“我说我也算为她好,你会信吗?当年卫氏一门本就已渐渐有式微之相,含山关一役薛氏又没了薛况这顶梁柱,朝中可与卫氏一门并驾齐驱之族, 已找不出一个。若她不进宫, 卫氏将从此一落千丈,再也不能寻回往日辉煌。而顾氏一门,也将为其牵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何况乎是在这瞬息万变的朝局上?我与她都不仅仅是顾觉非与卫仪,还是顾卫两门各自的主心骨。谁也没有任性妄为的资格……”
只不过,当年的卫仪并不想入宫罢了。
说到底,她方才的每一字每一句,他都未曾反驳。因为他知道,那些辛辣的、刺骨的言语,并未有半分不实之处。
他的确狠毒而冷血,是心系天下,却未必算得善类。
卫仪野心勃勃,也从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她今日敢派人前去太师府强将陆锦惜带来,就必然是怀了要挟持她来威胁自己的算计。若非陆锦惜机警,将那匕首攥在手中,眼下是谁投鼠忌器……
还未可知。
若他真为她所许的“挟天子、令诸侯”之言打动,只怕待将来时机成熟,真正“挟天子、令诸侯”的那个人,也未必是他顾觉非。
卫仪——
他不是不能留,而是不敢留。
更何况,除之也不会有任何的坏处。
外面还有一个薛廷之呢。
薛况的檄文已明明白白称萧彻为“伪帝”,他今日既然敢做下这一桩又一桩惊世骇俗的大事,自然也准备了一进一退两手应对之法,绝不至使自己陷入腹背受敌之境。
顾觉非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来,眉目间似乎是有些疲惫了。
陆锦惜便也不再多问。
两人的手牵在一块,皆被这宫道上的风吹得有些微微的冷意。
一重重的宫门,加上这列立的禁卫,还有这满眼高持的刀戟,都让陆锦惜察觉到了一种未离去的严寒。
尽管凛冬已去,春日将至。
她静默地思索着,恍惚想起卫仪当日写给顾觉非的信里,便是那三个字,“我恨你”。
于是不知为什么,忽然一笑。
可她既没有去打听他今日还在前朝做了什么,今后又会有什么样的打算,只是这般默不作声地陪他走着。
一路上,尽管有无数的禁卫军守着,可竟无一人出来阻拦两人半步。
就这般从内廷到了宫门。
但在出太极门的时候,他们都瞧见了那站立在太极门外、风烛残年的老人。
沉重的一品仙鹤官袍,压在他枯瘦的身上,浓厚的色彩偏衬得他满头的白发与下巴上一把雪白的胡须越见冷落苍凉。
是老太傅卫秉乾。
他似乎已然知晓这一道门后的九重宫阙里,发生了怎样的一场变乱,也能看出此刻严防死守的禁卫透露出怎样的玄机。
算起来,他年纪比顾承谦还要大上一些,只是平日里注意保养,又加上顾承谦曾常年为病痛折磨,所以他看上去并不十分衰老。
只是此时此刻,站在此处,已是人人都能看出老态了。
在看见他的时候,顾觉非的脚步便悄然停了下来。
一老一少对望。
良久后,卫秉乾笑了一声,话里似乎是赞赏极了,只叹:“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啊!十七年前宫变,你父亲逼杀了老夫的胞妹;十六年后,他的儿子又逼杀了老夫的爱女!了不起,了不起!”
赞?
分明是嘲。
只是这一位三朝元老,将自己满腔的不忿与悲切都藏在了这笑声里,以至于旁人竟判别不出他真实的情绪。
他苍老而洞彻的目光,从顾觉非的身上,落到了陆锦惜的身上,似乎也感叹于老天爷对人的命运的戏弄。
陆锦惜与这一位老太傅不熟,也不知该怎样言语。
顾觉非闻言也默然许久,最后只躬身道过了礼,淡声谢道:“太傅大人谬赞。您年事已高,还望节哀。”
说完,便没再看卫秉乾一眼,从他身旁走过去了。
陆锦惜自然跟上。
只是在走出去很远之后,她却没能忍住,回过头去,向那禁宫前默立着苍老身影投去了远望的目光。
卫秉乾站得稳稳的。
仿佛先前并没有与顾觉非说过话一般,也仿佛他不曾两度诀别至亲、白发人送黑发人一般。
人立在那里,像是一座恒久的雕像。
于是陆锦惜忽然有些了悟:与即便走到生命最尽头也坦然的顾承谦一样,这也是一位已知了天命的老人,一朝的宰辅,沉沉浮浮多年。纵使再大的变故,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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