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公子》第55章


自己的心被搅得更乱。
过了片刻,赵拓明轻声说了一句“好好休息”,接着,悄声走出房间,关上房门。
根本无法好好休息的荣雨眠内心一遍遍告诉自己:他只是想要假装与赵拓明有所缓和,以便让对方放松警惕。
——但他知道,这不是事实。
多留一天,一个时辰,哪怕是一个弹指,一个刹那,当他离去时,他都会更多一份牵挂不舍。
所以——
长痛不如短痛。
荣雨眠决定立即推进自己的计划。
在又等了片刻,确定赵拓明应该走远后,荣雨眠重新起身。他随手披了一件外套便打开门往屋外而去。他的目的地是屋外的花园,不过,才跨出门槛,他便猛地站定。
说实话,他被吓了一跳。
他被正背对房门站在门前的赵拓明吓了一跳。
“你怎么出来了?什么事吗?”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的赵拓明担忧而关心地询问。
“我去解手。”荣雨眠随口找着借口,然后问出类似的问题,这个他认为自己更有立场提出的问题,“你怎么在这儿站着?”即便是实施监视,也不可能是晟王殿下、御影卫指挥使亲自出马,还以好像门神似的样子看守他。
赵拓明因为这个问题微微尴尬地顿了顿,之后含糊答道:“我习惯了站一阵子再离开。”
“……为什么?”
赵拓明定定注视向他的眼睛,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出声,就在荣雨眠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时,前者缓缓开口道:“我就是害怕你假装睡着,然后像现在这样从门口走出来,一直走出晟王府,再也不回来。”
荣雨眠强自镇定,勉强笑了笑,道:“晟王殿下说笑了。”
赵拓明又沉默了好半天。末了,他配合着微笑道:“是啊,你又该给我一百两了。”
亏得之前他还嫌自己的笑容便宜,现在,他嫌自己的笑容太贵了,不实惠。
2
第二日,荣雨眠的身上起了一片片的红斑。前来伺候荣雨眠起床的初霁是第一个发现的。他吓了一大跳,几乎是哭喊着将荣雨眠唤醒。
“公子,公子!你醒醒!你没事吧?”
刚醒来还不甚清醒的荣雨眠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初霁是被什么吓到。
“我没事,初霁,不用紧张。”他安抚初霁道。
初霁只当他不知道,又是惊怕又是担忧地告知他:“公子,你脸上是一块块的红斑!”
荣雨眠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因为怀有身孕,为了对自己负责,荣雨眠看了不少医书。可能实在没这方面天分,对于医术他其实一窍不通,不过,关于这个世界已知疾病的名字他倒是可以说几乎都有所耳闻。曾经的荣雨眠有过敏体质,只要接触石竹花粉,立即便会起风团。他对自己的过敏症比较熟悉,翻医书的时候有心找了找皮肤过敏的相关疾病,结果发现,这个世界没有这一病症。也不知是根本不存在还是还未被找出病因。出于好奇,在发现花园尽头恰好有石竹花后,荣雨眠稍稍走近试探了一下。因为离得远,后果并不严重,只是皮肤有些痒,手腕处起了两个风团。不过因此,荣雨眠得出结论,自己依旧对石竹过敏,而这个世界还没有什么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早在当时他便将这一状况放在心上,心想或许某一日这个因为少见而尚无人知的疾病会派上用处。
而眼下,这一过敏症的确派上了用处。
即便是医术了得的李御医,他都不知道荣雨眠是何种情况。
“晟王殿下,请恕老臣无能。老臣从未见过此等奇怪的病症。”李御医在对荣雨眠好一番望闻问切后皱着眉头向站在一旁的赵拓明汇报道。
床上的荣雨眠在李御医离开床边后立即放下床帐,他在床帐后重申就在李御医到来之前他所坚持的立场。“晟王殿下,我已经说了,这不是病。”
赵拓明迟疑着问李御医道:“李御医,依你之见,雨眠身体是否无恙?”
李御医答道:“荣公子脉象平稳,方才也说身体没有觉得不适,暂时看来并无大碍。”
通常来说初霁懂得规矩,可是,赵拓明与荣雨眠无人问出某个关键问题,他实在内心担心,顾不得被责骂,这时插嘴问道:“李大人,我家公子这红斑会消去的吧?”
李御医为难地摇了摇头:“此事实在难料。”
赵拓明继续问道:“雨眠现在服的药还能服吗?”
李御医肯定回答:“正因荣公子身子虚弱,病情稳定后老臣用的药方都是相当温和的草药,没有冲突的属性,定不会引起不良反应。”
赵拓明又想了片刻,待再无问题,他缓缓开口,结束这场看诊。
“有劳李御医了。”
初霁将李御医送出门去。屋子里,赵拓明走近床边。
“晟王殿下请止步。”荣雨眠立即喊停。
赵拓明不明所以,但还是停下脚步站立在原地。“怎么了,雨眠?”
“还请晟王殿下保持距离。”荣雨眠解释道,“我怕传染晟王殿下。”
赵拓明想了想,低声问道:“你说这不是病,又为何怕传染于我?”
荣雨眠不假思索道:“并非只有瘟疫才会传染。人心也会‘传染’,德行也会‘传染’……业障,或许也会‘传染’。”
“这与业障没有关系!”从来语调镇定沉稳的晟王这一句话语中却有少见的气急。
荣雨眠不置可否地另起话题:“昨夜,我又梦见了金孙。他身上被火烧的伤疤正如同我身上的红斑。”
赵拓明不自觉皱眉道:“今晚我在这儿搭个床,就在你身旁,金孙若来见你,你就让他找我。”
“今晚我没有办法在这儿入睡。”
“你说什么?”赵拓明似乎被吓到一般,他脱口问道。
荣雨眠并未在意,径直说下去:“我想上山为金孙超度,一刻也等不了,现在就走。”
赵拓明想了好一会儿,他并不赞同荣雨眠的计划,但他的语气如同恳求:“你的身体还没痊愈,我们要不要再休养几日?”
荣雨眠淡淡反问道:“难道再多休养几日,我的身体便能痊愈?”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说,隔着床帐他都能看清赵拓明骤变的脸色,那一刻的苍白完全没有办法令他有一丝好受。
又过了半晌,赵拓明低声问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上山?”
“不用。”荣雨眠放缓语调解释道:“我希望连续为金孙祈福三日。晟王殿下贵人事忙,只怕也抽不出这空来。”
赵拓明犹豫着试问:“若我能抽出空来?”
“我依旧不希望晟王殿下跟随。无论是否会传染,眼下我这模样,并不希望面对晟王殿下。”
眼前的每一个问题赵拓明似乎都是费力想出来的,于是总要花很长一段时间,他才问出下一个问题。这一回,他更是在不知多久过去后才问道:“你会带与荣上山吗?”
只怕在提出这个问题之前,对方早已在怀疑自己的逃离计划,这让荣雨眠只能寄希望于对方认定自己若离开,一定会带走与荣。
“与荣那么小能懂什么?而且佛门清净地,自然不能带着随时可能哭闹的与荣去。”
床帐另一边,赵拓明凝视着倚坐在床头的荣雨眠,他瞧了很久,最后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希望能念足三日的经,之后便返回。”荣雨眠神情不变地回答,他反问赵拓明,“所以,晟王殿下同意我上山了?”
赵拓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或许他不想回答,但答案已经一目了然。
这时,他蓦地飞来一笔:“恰巧,我一直想着等你身体好些再搬迁。眼下,趁着你不在的这三日,我正好可以将晟王府搬到新居去,你回来直接去新晟王府即可。”
荣雨眠抬头望向分明怀疑他是否会回来的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赵拓明再一次重复自己想要表达的句意:“我和与荣会在我们的新家等你回家。”
……赵拓明,你是想说我肯定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吗?
可是,荣雨眠知道,这不是赵拓明想要表达的。
赵拓明根本不敢保证荣雨眠还会回来,不然,他的语气中不会有那近乎绝望的焦虑。
3
最终,荣雨眠只带了初霁一个小厮,由四个轿夫将他抬上山朝青去。
晟王府并没有自己的轿夫,那四个轿夫是初霁找来的,想必与赵拓明并无关系,不过,这并不表示赵拓明的人就没有跟着荣雨眠。
赵拓明是御影卫的指挥使,手下尽是能够暗中监视跟踪的专业密探,他当然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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