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杂记》第5章


“有我在,谁也不能碰你。而除了你,也没人杀得了我。”沈晏周淡淡地说。他不断地呕血,肋骨发出咔嚓咔嚓地声音。
“别废话了,赶紧回家!”傅清寒压着声音怒道。
“你先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沈晏周冷冷地笑起来。
“你这个疯子。”傅清寒恨声道。
“那个男人……很像……他和过去的我那么像……”沈晏周一边呕血一边幽幽笑道,“这么多年,清寒你的口味都没有变化,你喜欢这种样子的,我……也可以做到……”
“沈、晏、周!”傅清寒脸色气得煞白,一字一顿道。
“你喜欢他吗?”沈晏周关切地问。
“对!我喜欢他!你一辈子都比不上他!你满意了没有?满意了你就安心去死好不好!”傅清寒浑身发抖。
沈晏周点了点头,双腿一软,倒了下去。
第五章
沈晏周睁开眼睛,望着不太熟悉的屋顶。
“我果然没死。”他柔声道。
“你已经死了,这里是阴曹地府。”床边沈靖川黑着脸说。
沈晏周眨了眨眼,“好冷。”
“要加一床被吗?”
“我说你的玩笑,好冷。”
“滚。”
“清寒呢?”沈晏周转过头问。
沈靖川叹了口气,“大哥,我也是你弟弟……你一醒来就问他,我很伤心的。”
“为兄病了,病得很重,”沈晏周淡淡笑道,“我已经这副样子,贤弟你就不要再和我计较了,好不好?”
“你这是心病,”沈靖川默默看着他,“这么多年了,你好歹换个人好不好,为什么非得是傅清寒?为了他,你好端端一个大少爷,变得这副鬼样子,又是何苦?”
“而且,喜欢人也不能这么个喜欢法儿,凡事都要有个度,你这样子,会让他很痛苦,”沈靖川用手指轻轻梳理沈晏周的头发,“若真喜欢他,就克制一下自己的感情。”
沈晏周闭上了眼,“好,我可以克制。”
靠运河两岸新开的店铺租赁,傅清寒结结实实赚了一笔。福禄王朝他笑道:“不愧清寒,果然有手段。若不是你提供资金,我那些将士的铠甲都换不上呢。”
“王爷,您打算什么时候……”傅清寒悄声问。
“这个事情还急不得,清寒你放心,一旦我拿回皇位,定要赐你高官厚禄。”福禄王定然道。
“王爷,清寒并不想要高官厚禄,我只是希望您日后能替我爹平反,以正清名。”傅清寒深深一揖到地。
福禄王收起曝露的野心神态,转而温柔一笑,轻轻扶起他,“清寒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令尊继续蒙受不白之冤的。傅将军当年对我的大恩大德,我也绝不会忘记。”
这温柔的笑容,让傅清寒想起了某一年的春日。当时那个少年也是这样笑着,轻轻抚摸着他的头,柔声道,阿还,我是你哥哥。
哥哥……傅清寒心口蓦地难过起来。
傅清寒回到沈府,换了一身常服,走到廊中,便遇见了沈晏周。
沈晏周胸前腹部和手腕都缠着绷带,虚弱地靠在阑干上咳嗽着。这男人就像是住在洞穴中的猛兽,看似无害,却会时不时的从洞穴中出来,大开杀戒。
他过去也会同情他,但后来被他伤害的次数多了,也就渐渐冷漠下来。
沈晏周的咳嗽不仅止不住,反倒越来越厉害,他用手帕捂住了嘴,咳得无声无息,只能从后面看到他的肩膀簌簌抖动。
傅清寒不愿多招惹他,便沉默着从他身后走过去。沈晏周竟也没主动留住他,他不由感到诧异,于是回头瞧了一眼。
这一眼正看到沈晏周将沾了血的手帕攥起来收进袖中。
还不如不看他……傅清寒迟疑了一下,顿住步子,问:“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沈晏周柔声回答。
似乎已无话可说,傅清寒又走了几步,顿了顿,又问,“伤怎么样了?”
沈晏周这回转过头望了望他,“已经好多了。”
他这苍白如纸的脸色,哪里像是好多了。傅清寒想了想,自己以往从来不问沈晏周的病,这回问起倒显得有些突兀。
以往他和沈晏周的对话,从来都是沈晏周主动,这回不知怎地他忽然寡言少语,谈话竟难以为继。
傅清寒走了,沈晏周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那么想多和他说几句话,可是又想要克制。心念一动,他咳嗽起来,鲜血从指缝流淌不止。
转眼又过了两个月,沈晏周的伤好了许多,可傅清寒总觉得他病得厉害。具体哪里不好他实在说不上来,但他就觉得沈晏周整个人一看就不太好。
“你哪里难受?”傅清寒问。
“我很好。”沈晏周微笑着望他。
“你的伤应该好了,为什么最近还是咳血?”
“我没有咳血哦。”沈晏周仍是笑着。
和这个男人说话好累,傅清寒叹了口气,“随便你吧。”
六月份的时候,福禄王摆宴,请帖也发了沈晏周一份。傅清寒有些踟蹰,他本意不愿沈晏周去,但福禄王似乎有意要见他。傅清寒半晌才嘱咐道:“去了你可别发疯。”
沈晏周笑了,“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去了宴席,沈晏周果然听话。他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地坐在一边。福禄王举起酒敬他,“倦雪刀主那日一人战七雄,实在是身手不凡,不知可愿到本王府中,也传授些功夫给本王那些侍卫?”
沈晏周笑着看他,却也不举杯。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
傅清寒悄悄踢了踢他,“王爷敬你酒,快喝啊。”
“胃疼,不想喝。”沈晏周瞥向他低声道。
“你这样王爷下不来台。”傅清寒无奈道。
“你要我喝?”沈晏周望着他,“来时我说过了,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你如果非让我喝,我就喝哦。”
“你喝杯酒会死吗?”
“不会。”
“那你就喝了!”
沈晏周举起酒杯,恭恭敬敬说了几句谦辞,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在座其他人为了圆场,也纷纷开始敬酒。沈晏周笑着,再没有推辞,都一一接下了。
“别光喝酒,你吃点东西。”傅清寒看他只顾喝酒,又踢了踢他。
“不想吃,胃疼。”沈晏周支颐看着他。
“不吃饭光喝酒才会胃疼,快点吃了。”傅清寒给他加了些肉。
沈晏周似乎一下子很高兴,把盘子里的肉吃了。傅清寒又给他加了些菜,他也没有再推辞。
“如此便说好了,小王恭候沈公子大驾。”宴会散时,福禄王拱手笑道。接了他那杯酒,也就等于接了他的委托。
沈晏周乌黑的眼睛盯着福禄王,幽幽一笑:“在下一定会来。”
傅清寒赔笑,拉着他走了。
坐在马车上,沈晏周头靠在车厢,似睡非睡地合着眼。傅清寒总算松了口气,这一趟没整出什么幺蛾子。
车行了一半,沈晏周睁开了眼,轻声道:“停车。”
“怎么了?”傅清寒叹道,“深更半夜,你要闹也先回家行不行?”
沈晏周没说话,又闭上了眼睛。
车颠簸了一路,总算在四更天到了沈府。傅清寒下了车,喊道:“到家了,快下来。”
“动不了。”沈晏周懒洋洋道。
“还要我抱你下来?”傅清寒说着,当真一把拉住他胳膊,忽然之间手一松。沈晏周浑身都湿漉漉的。
他一言不发,跳上车把他拦腰抱起,随即往屋里走。
沈晏周在屋门前挣扎着伸出一只手臂拦在门口,“你不要进去。”
“你脸色很差,你自己走不了,让我把你抱进去叫大夫来。”傅清寒身心俱疲,不愿再陪他胡闹。
“你真的要进去?”沈晏周脸色雪白,却笑起来。
“别说话了。”傅清寒抱着他踢开门,走了进去。此时天色熹微,借着天光,傅清寒看见了满墙满地干涸的血迹,这些血迹都写着同一个名字。
傅清寒。
傅清寒浑身汗出如浆,他的心头猛然袭入一股强烈的震惊、难过和恐惧。一个人到底要怀着怎样的感情,才会用自己的鲜血写另一个人的名字。
沈晏周察觉了他的颤抖,便轻笑道:“我说过了,让你不要进来。”
这些血字逼仄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勉力把沈晏周放在竹席上。沈晏周立刻蜷缩起来,须臾冷汗竟渐渐在地板上晕开。
他翻来覆去,一声不吭。屋子里只听得见急促的屏气忍痛和喘息声。
“你……快走……”沈晏周沙哑道,“有什么可看的……”
“你方才叫我停车,是因为难受吗?”傅清寒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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