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奴的日常》第80章


“咱们这是被人当剑使了——应当是想救薛纹斛的人,给翠巧透了我的消息。”
保住了他,才能在往后的日子里给驽勒找麻烦不停地恶心他,如此,才会让驽勒抽不出功夫来追逃走的薛纹斛。
江山与美人从来都是个两难的选择,可那人却知晓,狗皇帝虽然多情,却不是个能舍得这天下的人。
“哼,算计这般长远,我倒要他到底有没有命撑到那一天。”
小女孩儿听了这话懵懂地看了一眼浑身裹着白布的孔善,似乎在判断这人的危险性,明明年纪尚幼,偏偏眼里已经有了肮脏的世故——一如当初的自己。
那人应当也是看出了自己当初对这孩子异于往常的态度,才会叫她来的罢。
孔善笑着抬起了小女孩的下颌。
“那人应当也给你指了条活路——甭管南华是否顺服,你这个□□都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再呆在淇县迟早会被弄死,想来你也是看中了这条,才会选择听那些人的话来拼上一拼罢。”
心事被人猜中,小女孩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竖起浑身的毛发,眼中的戒备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孔善轻笑——到底还是嫩了点儿。
“姑且将你带在我身边养个几年,想独自在这世道活命,你还没那本事。”
☆、第071章
努勒几乎要被卫宁掐断气;这人也不知是真傻还是真豁得出去,好似半点不担心努勒死后他们跑不了似的。努勒硬着一口气不肯服软,林长裕却是不敢拿天子的性命开玩笑。
皇位继承人还没着落,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当真赌不起。
“你别冲动,我们放你走。”
“林长裕!”
喉管肯定受了不轻的伤;努勒吼出这三个字时已极难听出本意;为了省事儿卫宁干脆点了他的哑穴。手指一旦离开;努勒的喉咙里便仿佛开了个洞;呼噜呼噜着;再发不出半个完整的音节。
天子之怒,最后只能凝在那双眼珠子上。
卫宁无视于这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目光;依旧扣住努勒的咽喉,半点放松的意思也没有,脚底下却是毫不迟疑地向人群最集中之处迈去。
路过卫诚;没有丝毫停滞。
卫诚看着自己那仿佛脱胎换骨的亲弟弟;儿时的不甘如洪水般泛滥开来,好几次都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将卫宁的脖子拧断。可是;看着那个武功深不可测;对他也不再有半分依赖的弟弟;卫诚突然有种噩梦成真的解脱感。
悬在头顶的利剑,终究还是掉了下来。
他真的被卫宁远远甩在了身后。
卫家子弟中高不可攀的从来不是自己,而是这个尽管身处逆境处处受制,却仍能活出别样光彩的卫宁。
卫诚不甘心,他决不肯承认自己苦心求进到头来还是被卫宁轻松超越,他拼命地想着,想到腿肚子发颤也不敢上前一步。
那是来自强者的无形威压,是强者对弱者最直接也最残忍的蔑视。
——不对,一定不是这样,见天子必先解剑,他身上没有利器,同握有武器的卫宁相斗本就处于劣势。于是,卫诚终于找到了不杀卫宁的正当理由。
非是他斗不过他,而是天子受制,拳脚也敌不过刀剑,命之罪,非他之过。
父亲的面孔已然模糊,自小受过的训诫也在这一刻成了被水晕开的墨迹,糊成一片。
面前这个站着的人不再是紧咬着他不放的梦魇,而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与他之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毫无可比性。
鸿鹄怎会嫉妒燕雀。
一定是这样。
“哦,对了。”
就在卫诚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从那梦魇之中醒来时,紧跟在卫宁背后的纹斛突然转过头来,对卫诚一笑,
“之前的事,多谢了。”
纹斛很诚恳地为蛊虫的事情道谢,可是听在旁人耳朵里却变了味道——被一个挟持皇帝的乱臣贼子道谢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卫诚如今的身份本就有些尴尬,原本因为纹斛之死被迁怒的误会终于解开,却又答应了南华这边引诱他结盟的条件,虽说最后没敲定,可到底是犯了忌讳。
他已置身油锅,纹斛却在临走之前笑嘻嘻地往锅底下再填了一把好柴。
“你说什么胡话!皇上你别中了他的离间之计!”
努勒被掐着没法儿回头,卫诚自然看不清楚他对此话的反应,可是依照努勒这段时间对他的态度,往后回京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薛纹斛这分明是在逼他另立门户!
纹斛说完话之后继续乖乖跟着卫宁走,走得累了便拽一下卫宁的衣服叫他歇一歇,等到出了大厅走到阳光之下,围在周边的侍卫才看见他走过的地方,竟留下了一串鲜明扎眼的血迹。
“阿宁……”
纹斛的嘴唇被自己咬得一片血肉模糊,肚子上破了个洞,伤口没长好就下床折腾果然有些吃力。
吃力就吃力吧,能走到这一步已是苍天有眼,他无论如何都要撑下去,实在撑不下去,叫声“阿宁”便又能讨回来几丝力气。
从前,不也这般熬过来了么。
阿宁,他的阿宁……
卫宁突然丢开了努勒。
新鲜空气从突然解放的通道猛力灌入,努勒本能地大口呼吸着,刚要下令捉拿这两人时,脖子上竟换了一把剑。
可不就是被他从卫宁身上搜走的墨心。
“我送给我徒弟的东西,还没有让别人白拿的道理。”
霸道张狂的腔调在屋外响起,卫诚前行的脚步突然一顿。
那是一切噩梦的起源,是他们两兄弟命运的转折。
苏豪……
满园兵士包围之中,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偏就凭空出现了这么一个大活人。
蓝衣暗花,珠光宝气。
闪得纹斛闭了眼,认命地缩进了卫宁的怀里——这师兄弟两个的风格也差太多了。
纹斛脑子里回想着万贯那副糟老头子的邋遢模样,实在难以将这俩完全相反的老前辈联系到一起。
“如果你当初是被万贯收了当徒弟,卫诚那厮估计就不会嫉妒了。”
纹斛小声同卫宁咬耳朵,看着那张异常苍白却要强打起精神的脸,卫宁心痛如绞。
“放心睡吧,有我和师父在。”
纹斛乖乖闭了眼,耳边却响起了苏豪那沾满铜臭的叫骂。
“小兔崽子又跟我徒弟说我坏话,小心我叫他往后一天给你三顿打,日日打得你下不来床!”
这是纹斛昏睡过去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往后啊……
往后呵。
**
海风的味道一点也不好闻,纹斛现在跟个坐月子的女人似的,一天要吐个好几回,除了喝点儿米汤之外,基本吃什么吐什么。
“我觉得我撑不到上岸了。”
纹斛躺在卫宁腿上装死,伤口愈合得七七八八,至少不会连上个厕所都怕把伤口撑裂,只是因为吃不进东西,脸色看着比刚受伤那会儿更惨。
“胡闹。”
“怎会是胡闹——我问你,我现在丑得跟个鬼似的,你看着不恶心?”
纹斛捏卫宁的脸,决定他如果点头,就把脸上的肉给他揪下来。
卫宁果然点头,所以纹斛就把他脸上的肉给揪了下来。
丢掉那张恶心吧啦的假皮,纹斛伸长胳膊圈住卫宁的脖子把他拽了下来,微微抬起下巴,冲着那张嘴就是一口。
呷呷嘴,又啃了一口。
“砰!”
门外响起敲门声,纹斛不理,接着啃。
“砰砰砰!”
一直到门外之人差点儿把门板儿敲穿纹斛才推开那颗意犹未尽的脑袋,懒洋洋地叫了声请进。
来人竟是蚊雅。
“你怎么又把卫宁的假皮扯下来了,咱们坐的是人家的船,要是被人发现船上藏着几个挟持过皇帝的通缉犯,我头一个弃暗投明,别以为我会跟你们同进退!”
蚊雅那张圆乎乎的娃娃脸也瘪了下去,海上的日子并不好过,他比纹斛好不到哪儿去,顶多是喝米汤和吃稀粥的差距。
这同他想象的精彩人生完全不一样。
“弃暗投明”
纹斛好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
“你背着蚊方帮我们跟皇帝作对,你难道还以为投回去会是条明路”
纹斛笑着一张鬼脸,叫蚊方越发觉得自己上了贼船。
那天他帮着皇帝抓了薛纹斛却跑了卫宁,当时他就觉得可能要糟。果不其然,当天夜里卫宁手里的墨心就架到了他脖子上。
人在做天在看,白天刚折腾了薛纹斛,晚上他就差点被揭下来一层皮。
要么帮忙,要么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蚊雅抠抠鼻子,况且他原本也打算调到薛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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