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媛攻略》第90章


王金生把车开到他们面前,傅亦霆放开许鹿,重重地按了一下她的双臂,转头坐上了车。许鹿目送着汽车驶离,慢慢消失在视野里,没忍住,还是滚了一行泪下来。
王金生很快将车开到码头,巨大的游轮正停靠在岸边。但糟糕的是,政府的宪兵正在码头上盘查,将过往和登船的人一个个都拦下来盘问。王金生将车开远了一点,转头看傅亦霆:“爷,现在该怎么办?”
傅亦霆拿了根烟,他们能想到的事情,政府那边未必想不到。
这个时候,有人在外面敲了敲车窗。
傅亦霆探头出去,发现是邵子聿。邵子聿谨慎地看了看周围,低声道:“傅先生,请下车跟我来。”
他先走远了几步,看到傅亦霆和王金生下车了,才继续往前走,拐进了路边的一座老旧的大楼里。这楼似乎是居民楼,也间或有几间不起眼的办公室。到了三楼,转过楼梯口,邵子聿推开了一间屋子的门。
段一鸣和段碧心都在里面。
邵子聿把门关上,走到几人面前说道:“我爸担心政府的人会封闭码头和火车站,要我跟来看看。没想到真难被他说中了。船还有半个小时起航,但现在码头上到处都是宪兵,我们靠近不了。”
段碧心靠在段一鸣的怀里,一下哭了出来:“爸爸,我们该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抓您?”
段一鸣拍着她的后背,神色严峻。按照这个情形,他们今天是走不了了。可这意味着,他们的处境比想象得还要危险。
傅亦霆走到窗边,望着被暮色笼罩的黄浦江,抽了几口烟,神色镇定地说道:“别慌,我来想办法。先等游轮离岸了再说。”
几个人都看向他,不知道他的意思。
傅亦霆看着那游轮的标志,说道:“这船是法国游轮公司的,每个编号都有固定的船长。恰好我跟这位船长有几分交情,只要派个宪兵不知道的人登船去跟他打声招呼,等到夜深的时候,我们从浅水地带坐着泵船追上去就行了。”
小泵船以前是运送大烟出入港的,青帮有很多。小巧灵活,而且速度很快,不容易被发现。
邵子聿和段一鸣都觉得这个办法好,泵船没法长途航行,只要能赶上游轮,并且船上有人接应,便能顺利离开上海。只要出了上海的地界,他们就安全了。
邵子聿自告奋勇去船上送信,傅亦霆只把一支钢笔给他,交代了几句。
段碧心眼下犹如惊弓之鸟,只想让父亲平安离开,对以前的事情也顾不得计较,对邵子聿说道:“子聿哥哥,你千万小心。”
邵子聿点了点头,出门离去。
傅亦霆站在窗边,看着邵子聿顺利通过宪兵的排查,以送人为由,上了游轮。
半个小时之后,游轮发出起航的汽笛声,缓缓离开了码头。
夜色降临,外滩依旧繁华喧嚣。在不起眼的桥底,一艘泵船缓缓地靠岸。开船的是个赤脚的青年,一见傅亦霆就喊了声“六爷”,然后伸手拉傅亦霆和段一鸣上去,让他们进到被帆布盖着的货物堆里。
王金生跟他交代了几句,他连声道:“放心吧,我一定把六爷送到。”
段碧心和邵子聿站在江边,段碧心一直在轻声哭泣,又怕把人招惹过来。邵子聿只能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段一鸣冲他们挥了挥手,交代邵子聿:“我把碧心托付给你了。”
“段叔叔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邵子聿郑重地说道。
傅亦霆没说话,只是看了王金生一眼,王金生便全都领会了。
泵船离开桥底,因为个头很小,动作迅敏,基本听不见什么水声。在没有灯光的江面,犹如影子一样,快速地向前驶去。
王金生等几人一直在岸边等到那个青年回来,说是已经把傅亦霆和段一鸣安全地送上船,才各自返回住处。
许鹿在傅公馆里坐立难安,来回踱步,一直看着客厅里的老爷钟。一个钟头又一个钟头过去,王金生终于回来,告诉她傅亦霆安全离开的消息。她松了口气,用手按着额头。这应该是这几天来,最好的消息了。
“明日,我们去见王董他们,商量下洋行和公司的事情。”许鹿说道。
王金生应是,又怕许鹿太辛苦,说道:“夫人这两天劳累了,要不要休息两天再去?”
“未免夜长梦多,这些事越早处理越好。他们大概很快就会听到风声,我们躲着也不能解决问题。”
王金生看到许鹿已经收起先前那副小女儿的离愁别绪,变成了生意场上杀伐决断的模样。这样的时局,的确容不得人有太多的时间去软弱和伤感。
第七十一章 
许鹿等事情稍微平息之后,回了一趟冯家。
冯家这几日也是愁眉不展,尤其是李氏,隔三差五就派包妈和丁叔出去打探消息。她看到女儿回家来,几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小婉!”
关切的神情溢于言表。
许鹿扶着李氏坐下,笑着说道:“娘,几天没见,您怎么瘦了这么多?是那些新来的下人不好用吗?”
李氏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因为担心你?当初我就跟你说,苦口婆心地劝你,傅亦霆不能嫁,你偏不信。这日子才过了几天,就闹得外面现在满城风雨,你可怎么办啊?”
许鹿让客厅里的下人都出去,低声跟李氏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后她说道:“他之所以被请进保安厅,不是因为做了不法的事情,反而是因为一腔爱国热血。爹从前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哪怕是爹这样的书生,也会因为报纸上汉奸的消息而义愤填膺,因为外国人的侵占而心痛难平。所以我觉得,他做的没错。”
李氏对傅亦霆了解得不深,听说他出事,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人肯定又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毕竟他那样的过去摆着,很难不让人用偏见看待他。听许鹿这么说了以后,李氏又有了重新的认识。原来这些年,不仅是冯易春受过他的帮助,还有那么多民营企业家和外国留学生。难怪像王金生这样受过那么好教育的人,也心甘情愿地跟在他身边,想来也是为了报恩,去帮助更多的人。
李氏压低声音:“话虽如此,可娘还是心疼你。他现在去了香港,留下偌大的一个摊子,你要怎么收拾?我和小清又是不顶用的,都帮不上你什么忙。”
许鹿笑着握住李氏的手:“不用你们帮忙,您和小清吃好喝好,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还有,我今天跟您说的事,不要再告诉第二个人,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我会安排人在家附近保护你们,若是遇到任何事情,不要惊慌,也不要随便被人套了话去。”
李氏郑重地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也会叮嘱小清的。你自己在外面也要多加小心。”
安抚好李氏,许鹿的心情一下轻松很多。她乘坐自己的汽车,路过那条街道两边种满法国梧桐的街道时,特意把头探出车窗,感受从树叶的缝隙中漏下的斑驳日光。
汽车停在傅公馆门前,连续几日围堵的记者没挖到任何有用的消息,觉得疲惫,纷纷撤离,只少数两三个还执着地蹲墙角的,因为势单力薄,也不敢那么激进,许鹿也没让大黑那些人驱赶。这些知识分子的笔杆子极其黧黑,能够颠倒乾坤。许鹿亲眼见识过黄英两篇报道的力量,因此尽量少得罪他们。
第二日,许鹿便要去傅亦霆名下最大的那间远洋贸易公司,见几个重要的董事。这些人在上海都是响当当的人物,有些是入股了傅亦霆名下的各种产业,有些则是傅亦霆生意上的伙伴。按理来说,许鹿暂时接手傅氏所有产业,是需要跟他们打招呼的。
她精心挑选了深色的套装和简单的衬衣,整个人看起来比较沉稳和老练,又戴了名贵的手表和珍珠的配饰,增添几分精致。她以前对打扮真的不怎么上心,可进入上流社会之后才知道,外观是人的第一张名片,赏心悦目是最根本的。
刘嫂帮她梳头,盘起的发型和光洁的额头,让她看上去比实际的年纪成熟几岁,显得没那么稚嫩。刘嫂忍不住问道:“太太,先生是不是出了远门?”
许鹿一边挑选发夹一边应道:“他出门谈生意,要离开一阵子。怎么了?”
刘嫂不敢说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本来想向许鹿求证,可看她脸上平静无波的,又不像他们说的那么糟糕。
“没有,我就看您这几天忙里忙外的,人也瘦了不少,先生回来该心疼了。”
许鹿这几天都住在傅公馆,见各式各样的人物,刘嫂都看在心里。想她一个女人家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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