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碧》第121章


桑榆看着被兄长护在身边安抚的棠梨,微微垂下眼帘,笑了笑:“那些东宫辅臣不尽然是些蠢的,新皇登基至今,已经做出了多少让人愤慨的事,这要是再光明正大捉拿九皇子,没有拿出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的理由来,只怕民心不稳。就冲这,他们也得死谏,求新皇压下通缉,改在暗处抓人。”
其实出来前,桑榆并不打算带上三个小的。毕竟,这一路和到了奉元城后,那些风风雨雨究竟会带来怎样的生活她毫不清楚,三个孩子还小,留在大都跟着义父义母,远比跟着她走要安全得多,也更有生活保障。
可三个小的,在得知她的心思后,竟跪在身前,死活不愿离开。阿芍如今怀了身孕,对小孩尤其疼爱,见不得三个孩子红着眼眶跪在那里,只得劝桑榆应下。
桑榆把人带出来的,心底却还是有些不安:“这一路,如果后悔了,就说出来,别撑着,以后的日子,只怕会和在大都时的不一样。”
“娘子放心,我们晓得的。”面对桑榆的担心,三个小的显出一副明了的神情,大约是怕她当真在半路就把他们送走,就连棠梨也挺了挺胸脯,不再显出怯态来。
桑榆微微叹气,倒也不再劝他们了。
马车继续往前。
清晨,北地的战鼓再次被人擂响。十数骑快马疾速地奔驰进关中。马蹄扬起黄沙,城门轰然关上。
自城墙上向远处看去,只觉得烟尘滚滚,竟似风暴一般,向着关内席卷而来。
“王爷!”领头一人纵马疾驰至面前,停马冲着成王一抱拳。
“关外情势如何?”成王冲着来人略一点头,立刻询问道。
“北夷鞑子已经逼近关外,关外一代八方城门皆已关上了。”来人如实禀告,“我兄弟几人前去打探了一下,那些鞑子这回又有了援军,气势汹汹,只怕来者不善。王爷,万一鞑子们入了关,可是要派人回城将您府上的家眷全部送回皇城?”
成王闻言,眉头皱起。
老皇帝的几个手足兄弟里头,成王最小,而今也不过才三十余岁,只是常年在边关,吹了多年风沙,面容看起来威严不少,这一皱眉,更是看起来有些凛冽。
“王爷,若是此番鞑子当真又多了几万大军,为防万一,还是送王妃她们出城吧。”身后一人走至成王身侧如是说道。
“皇城却是不必要回去的,谁知道如今坐在上头的那一位会不会趁机将王妃拿做人质,逼王爷卸下兵权。”另有一人冷笑两声,啐了一口,“而今,他连手无兵权的手足都敢设计杀害,只怕心里也存了要王爷呈上虎符的想法!”
“尔等慎言!”成王低声呵斥,却也略一思索转而又问,“九皇侄和绍仁在做什么?”
“九殿下正在军中备战,至于虞郎君,被军师请去帐中,许是再商议战事。”应话之人乃是成王心腹,自虞闻护送九皇子一路北上后,便是由他在路上接应,后又安排在军中。
成王颔首:“一个敢于上阵杀敌的皇子,甚得我心。”
“九殿下此番来北地,待战事平歇后,王爷难道真打算为九殿下助力,起兵打回奉元城吗?毕竟新皇现已登基,好歹也算是天命所归……”
“何为天命所归?”
成王的声音突然拔高。原先说话那人吃了一惊,见成王面沉如墨,顿觉自己说错话了,慌忙跪下求饶。
“皇兄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现在那一位,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皇嫂和东宫那些狗贼自以为一纸诏书推人上了帝位,就无人能将他们赶下来了不成!”
“王爷……即便王爷当真打回奉元城去,且将那一干乱党诛杀,王爷以为,九殿下和十一殿下谁才……”那心腹心中不甘,想着若当真要起兵打回奉元城,却又为何要另奉新主,不若让成王拼上一拼,兴许这帝位就能到手,兄亡弟及也是美事。
可话未说完,成王的眼神却又冷了几分。心腹背脊一凉,终究还是住了嘴。
关外的风沙愈演愈烈,成王看着北夷鞑子兵临城下,又见城门大开,手下将军率领大军冲出城去与之厮杀,沉声道:
“降服这群鞑子之后,我便要杀回皇城,将那群窃国狗贼的项上人头砍下,悬在麒麟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_(:з」∠)_收藏掉的有点惨,果然是写得不够好的原因。
☆、第109章 无漏子(四)
六月二十五那日;一行四辆马车晃晃悠悠抵达了距离奉元城不过三两日路程的临原镇。
这一路过来,风餐露宿,快马加鞭;先不说随行的侍娘婆子皆有些吃力;廖氏和九皇妃也都快要病倒;便是几个交换着赶车的暗卫,如今也是神情憔悴。桑榆明白;若再是按着她的要求匆匆赶路,只怕所有人都会吃不消。
不得已;她只能命人在临原镇停下;暂时住下休整几日。
九皇妃被侍娘从马车上搀扶下来的时候;小腿都是酸软的,一落地顿时就没了力气,差一点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待侍娘手忙脚乱地把她扶好,九皇妃这才得空抬起头来去看周围,怎知这一眼看去,却是有些出人意料。
她从前也是和九皇子逃过难的,一路过来吃了不少苦头,为了安全,甚至还脱下了身上的锦衣华服,换上那些粗布麻衣,摘了所有的贵重首饰。可眼下,同样是逃跑,往最危险的奉元城跑便也罢了,就连如今停下住宿,也是选得较好的客栈。
说是逃命,不如说他们更像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女眷,一路游历。
客栈是临原镇上算是不错的一家,布置得也十分雅致。四辆马车停在了客栈后院,几个暗卫既充当了车夫,也当起了仆从,拴好马车后,又将车上的随身物什全数搬下一并带进客房。那客栈的小厮赶紧上前帮忙喂马。
随意要了几间客房,又嘱咐小二烧水沐浴。桑榆带着人,一进屋子,立马倦意袭来,顾不上摊开被褥,铺到床上便长叹了一声。
阿芍进屋,见她这副模样,忙上前坐在床边脚踏上,给她捏捏小腿。
这一路过来,她的腿也是酸了的,可如今廖氏也好,九皇妃也好,靠的都是她,若是在人前露了乏,只怕她们也会觉得难以坚持。是以,阿芍心头别提有多心疼桑榆了。
“你怀着身子,这事就别做了,等会儿泡个澡,约莫就会好些。”桑榆忙翻了个身,小心收回腿,又伸手把阿芍拉到床边坐下,靠着她道,“快回奉元城了,阿芍,你说,阿姊她如今怎样了?”
“娘子心疼二夫人是好,可二夫人那样子对你……”
“她从来都拿捏不住我的。”桑榆笑,“从前我对阿姊的诸般忍让,如今想来却是害了她,可即便如此,我俩也怨不得彼此,不过是看待世间万事万物的角度不同。她只要不触及我的底线,便万事大吉。”
阿芍闻言,皱了皱眉头:“如今,二夫人那是万事大吉了,可娘子肩上的担子却分明未轻。十二郎若是真的出事了,虞家岂不是……”
“我与六哥都能放得下那些,可阿娘放不下。”
阿芍愣了愣,随即明白她的意思,叹道:“夫人命苦,嫁于阿郎的爹爹不过几年就成了寡妇,偏偏心善,即便是这些年一直被大夫人压了一头,到了如今这般田地,仍旧心里念着大房的好。”
早年虞伯钦携妻带子到奉元城照顾年轻的三弟,廖氏对这份恩情一直感激在心,如今既然已经预见了虞家要出事,桑榆和虞闻放得下,廖氏却是放不下的。“能帮一分,便是一分”。这是廖氏在得知独子的全盘计划后,说的对虞家唯一的一句话。
热水很快就烧好了,陆续将沐浴用的东西全都送入客房。桑榆一行人好好地洗了个热水澡,出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舒爽。待用过膳后,外头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
在习惯了古代人的生活节奏后,桑榆对这个没有电视机没有手机的世界,开始有了别的睡前娱乐——教书。
大概是教三个小的辨识草药习惯了,如今的桑榆得了空,终于想起自家已经有段日子没抽查他们三人的功课。于是趁夜将三个孩子召到屋里,各自给了张纸,命三人依次写出三道方子,并说明各有什么作用,用药时需得忌讳什么。
九皇妃听得动静,也摸到她屋里来,见三个小的有模有样地各自趴在桌边提笔写字,便凑过去瞧了瞧。
桑榆看见九皇妃,也不出声阻拦,只捧着茶坐在床边上,眼睛时不时往她脸上扫上两眼——他们都说九皇妃的眼睛长得和自己像极了,就连六哥也说如此,她如今得空去看,果真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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