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池春 作者:九斛珠》第218章


这等事上韩玠并不能强求,因晋王问及北地风光,便也说给他听。
期间偶尔穿插谢璇与韩采衣的话题,韩玠察言观色,心中很快就有了计较。
——虽然晋王口中不应,然而提及韩采衣时,便会不自觉的浮起笑意,笑意直达眼底,可见是入了心的。这样的表现是因何而起,韩玠心知肚明。只是晋王一直不肯回应,难道还是惦记着当年跟谢璇那一小段缥缈无绪的孽缘么?五年了梦还没醒,又看不透自家真心,看来这晋王虽说在山水诗词上有灵性,儿女私情上却还是不够灵透啊。
是夜回府,怀抱了娇妻在书案边焚香练字,韩玠提及与晋王相见之事,倒叫谢璇有点诧异,“他不是在给先帝守陵的么,怎么也过来了?”
“说是有人专程把信儿递到他跟前,他也不能装聋作哑。”韩玠笔锋落定,却是个气势纵横的“剑”字。
谢璇嗤笑,“这自然又是太后的手笔了。”
“晋王识得大体,也无意恋栈权位,自然不会为她所用。他临别时同我交了底,这一年都会在京外守陵,除了玉太皇太妃之外,他并不留恋宫城中的任何东西——说得好像我提防他来谋反,所以提早撇清似的。”语气之中,到底有几分不悦。
谢璇忍俊不禁,“你脸上又没写无意权位几个字,旁人哪知道你的心思?何况傅太后前次当众招揽,这回又来这么一手,他也是怕麻烦,提前说得明白而已。晋王殿下就这个性子,你倒想了这么多。”
“我想多了?”韩玠睇她一眼,语声压低了一些,徐徐道:“你对晋王的性子倒是了解得不浅,多大点事,还帮他开脱。”
这话酸得,都快溢出来了!
谢璇知道这种事越抹越黑,当年她与晋王确实性情相投,甚至晋王曾隐晦的提过将她引为知己的话,彼时玉贵妃也有意将她纳为晋王妃。这虽不算大事,若描摹解释得多了,反而像藏了私心,还不知道引出韩玠多少酸醋来。
于是闭口不言,只是抿着唇笑。
韩玠久未等到回答,便转过谢璇的身子禁锢在怀里。呼吸咫尺之间,他穷追不舍,“我说对了?”
“嗯。”谢璇一本正经的回答,见韩玠威胁似的目光衣紧,还有意追下去,却是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韩玠一怔,就见谢璇笑得眉眼弯弯,语气略带促狭,“只是想看你喝醋而已。”
这句话似曾相识,韩玠伸手捧住她的脸庞狠狠亲了一口。
小促狭鬼!这么远的仇居然还记着。
☆、第141章 141
自韩玠从潼州回来之后,便有不少朝臣来拜访,韩玠挑着要紧的见一见,无关紧要的一概推拒。饶是如此,也还是忙得脚不沾地——这几个月里大事连连,积压了许多政务要处理。韩玠白日里都是在文华阁呆着,只有晚间回了王府,才能陪着谢璇在府里散步闲游,顺便给腹中的孩子讲讲故事。
谢璇也应付了不少的来客,加上小皇帝一病就能拖十来天,来来去去的,到了六月初才算是彻底清闲下来。
忙碌了许多天,闲下来时反而觉得不习惯,那天去拜访南平大长公主时途径霞衣阁,便进去瞧了瞧。因温百草孕中不能劳累,今年的夏天便没了由她亲自裁剪缝制的几套衣裳,虽说其他绣娘按她的花样做出来的衣裳也是顶尖,到底还是令姑娘们遗憾。
然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谢璇顺着街市瞧了几家京城里有名号的香铺首饰店,回去便打发人去给谢珺递信儿,邀她明日一同往高府去看望温百草。
温百草的身孕至今已有八个月,身子已然是十分显眼的。她的身子原本就偏于苗条,孩子日渐大了,那肚子便像是颤巍巍的挑在那里,闻讯迎来的时候,下台阶稍稍显得吃力。
谢珺一瞧,生怕她有什么闪失,忙要叫丫鬟去扶,却见屋里闪出个人影,稳稳的扶住了温百草的手臂。正是有黑脸阎王之称的青衣卫指挥使高诚。
他身上穿着麒麟服,一应官帽腰饰都还在,就连月华刀都没来得及解下,想必是趁着晌午休息的空暇回家来看妻子。人高马大的汉子扶着身材只及他下巴的温百草,虽然沉默着什么话都没说,全幅精力却都放在温百草的身上,显得小心翼翼。
谢珺虽然跟温百草往来的次数不少,跟高诚却几乎没什么交情,更不晓得这两人之间的故事,只是听谢璇说过高诚格外在意温百草,虽然不善言辞,行动间却分外体贴。
她从前只知道高诚凶神恶煞之名,偶尔几次远远看见,也是他魁梧的骑在马上去办事,或者冷着脸教训人,样子确实很凶,所以也没法想象,凶神恶煞的高诚体贴性情平和的温百草时是什么情形。如今见着眼前的画面,便微微一怔。
铁汉柔情,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听谢璇说高诚这么多年未曾娶亲,便是为了温百草的缘故。否则他居于青衣卫副指挥使的位子,虽说名声凶恶了些,却也不缺愿意嫁给他的女子。他却始终未娶,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守到了将近三十岁。
对面的夫妻已经朝跟前走来,冲谢璇行礼,各自寒暄。
谢珺忍不住就想起了几年前,那时候她才嫁入许家没多久,怀孕之后跟许少留的感情日渐融洽,她月份大了行动不便的时候,许少留若在府里,也会这样扶着她。只是不会像高诚这样抽着时间过来照料罢了。
可而今呢?
夫妻的名分虽在,却已有许久不曾温存体贴,两颗心的隔阂愈来愈深,如有冰冷的石墙矗立。那不止是为一个妾室,更是为许多复杂莫名的情愫。
这一日的谢珺总有些心不在焉,回府的路上也沉默不语。
晚间谢珺夫妇用完了饭,许少留站起身来,道:“还有些事没处理完,我先去书房。”
“就那么忙?”谢珺开口叫住他,挥手令丫鬟婆子们退出去,淡声道:“少留,我有事同你说。”
许少留便道:“那咱们到里面去。”
里间原本是夫妻二人同住,自感情生分之后,许少留大多数时间都宿在外书房里,偶尔去看看那个名叫崔凤的侍妾,即便跟谢珺同床共枕时,也极少有太过亲密的行为——自他取了崔凤为侍妾之后,谢珺就开始明显的排斥他的亲近,许少留心知肚明。
站在这间房子里的时候,他便稍稍尴尬。
谢珺觉得有些气闷,过去将窗户开了条缝来透气,开口道:“少留,这半年多咱们已经没怎么认真说过话了,老夫人那里催了几回,我却总是没法应答。你也觉得尴尬吧?”她看向许少留,那位正平静地自低头斟茶,并未回答。
“既然各自都觉得很难再相处下去,不如和离吧。”谢珺轻轻吐出这句憋了半年多的话,心里竟莫名的松了口气。
啪的一声,许少留手中的茶壶跌在桌上,温热的茶水四散,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他似是不可置信,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和离。这样的处境你难受,我难受,老夫人也是。不如我让出少夫人的位子,不再尸位素餐,你再娶个足够贤良宽宏的……”她的声音蓦然止住,略有些惊骇的看着陡然欺身近前,握住她手臂的许少留。
他一向都儒雅从容,即便与人争论时,也不会太拔高声音,更不会像现在这样,紧紧钳住她的手臂。
“和离?”许少留审视着妻子,沉声道:“谢珺,你疯了吗?”
谢珺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平静的看着许少留。最初的惊骇过去,她很快就平复了心绪,接着道:“这半年我们为什么尴尬,你我心知肚明。没错,是我心胸狭隘,心里始终芥蒂你跟崔凤的事情。是我高估了自己的气量,平白占着少夫人的位子,却没能拿出少夫人应有的做派。我辜负了老夫人的期盼,也辜负了少夫人的位置,所以咱们和离吧,换个合适的人来。”
她平静的陈述着,几乎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了自己的头上,就连声音都没多少波动。
许少留却几乎气得失了理智。
“和离?谢珺,你想和离?”他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怒气,将这半年多的涵养和忍耐全部击碎,让他忍不住将谢珺的手臂钳得更紧,问道:“就为一个崔凤,你要抛下融儿,跟我和离?”
“我早就跟你解释过,他只是我好友的妹妹,无依无靠我才收留了她!”
“我知道。”谢珺竟自勾了勾唇角,“你跟崔大人相交甚笃,崔大人落难丧身,你不愿看着崔凤流离,所以照顾她。你说过很多遍,我都记得,一字不落。”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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