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师是首辅》第209章


御案上就摆着那两封密函。太监黄珩以帕子在金盆内浸了水,跪在榻上给他擦后背出的虚汗。
她已经有快半年没进过这乾清宫了。自去年底的那次令全朝巨震的朝会过后,朱瑞时并时好,基本上不理政事。朝中的事由六部堂官各负其责,打仗的事也全丢给了各地镇守的将军和陆慎云来操心。
他是懒得管,也是有心无力,因为本就不是什么贤明的君主,底下的人都比自己聪明,他也犯不着瞎指挥。
清闲到是清闲的,只是有一种命运全交到别人手里头的无力感。但还能怎么样呢?
青辰颔首,面君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
朱瑞招她走近了些,令黄珩搬了把椅子给她坐,“坐吧。”
“京城的形势,想必你都知道了吧?”等青辰坐下,他便开口道,声音有气无力,“贼人孟歌行已经率白莲教打到保定了,眼看就要打到京城来了。他们人不少,个个都勇猛不要命……不太好对付。”
到底是天子,到底是朱瑞,在如此败局已定的情况下,在措辞上还是要为自己留点面子
青辰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回陛下,臣近日有所耳闻。”
“朕已派人送了文书去招安。”朱瑞似是身子不适,也不做过多铺垫,“那贼人倒也愿意同我们谈判,只是有个条件。”
“敢问皇上,是什么条件?”
朱瑞瞅着她,“他只跟你谈。”
“……朕知道,你是户部的侍郎,此事按理应是礼部的人去的。只是想来大约是因为你曾在云南任职,与他打过交道,他便乐意同你这熟人说话。”
青辰是朱瑞亲自提拔的人才,在朱瑞二十多年的皇帝生涯里,没有一个人能像她一样给过他这样的成就感,所以朱瑞对这个臣子是有些特殊的。
这种特殊的感觉说不太清楚,像是对了眼缘,就喜欢这么个人,又像是此人也一直争气没给他丢脸,他因而感到欣慰,就愿意宠着她一些。
所以即使知道青辰肯定会去,他也愿意花些功夫这般与她好好说说。
不等她说话,他又道:“朕知道,那人素来心狠手辣,此次你去,有一定的危险。所以朕会让陆慎云陪着你一起去。朕相信凭你的聪慧和他的身手,便是那孟歌行无耻之极不讲信用,你们也可以全身而退……唉,你可知朕现在的心情,真是有些愧对了你……”
孟歌行答应谈判,指名要她去。说实话,青辰并不是太意外。
那个人的性格她是了解的,极端聪明与自负,越是得不到的,越是会想方设法得到。
这一回是大明朝主动要求和谈,他应该是不屑一顾的吧,答应谈判想来也并不是真心,不过是想逼她这个大明朝忠诚的臣子过去看看,看看如今的他是如何的不可一世。
“臣即刻前往。”青辰颔首领命道。
客套的话朱瑞愿意多说,她也不是太愿意听了。如今内忧外患,她身为臣子,理当为朝廷贡献力量,这是其一。
还有就是,宋越还关在牢狱里,朱瑞牺牲他的心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不愿意再与他虚与委蛇。
“好!”朱瑞看她答应得如此痛快,一颗心还是深感欣慰。
不愧是他看中的人,明事理,识大体。
“朕再与你说个消息吧。”朱瑞瞟了眼御案上的密函,道,“蜀王已经召集了十万人马,打着勤王的名义,也向京城进发了,估计用不了一个月就能到开封,再来就是济南,京城。等白莲教和朕打得两败俱伤,他正好坐收渔翁之利。朕这弟弟,看来是觊觎朕的皇位已久了,朕倒是现在才察觉。”
“朕实话告诉你。”他继续道,“北边的鞑靼和瓦剌也一直在盯着咱们,所以镇守北疆的十万大军丝毫动不得,福建沿海跟倭寇打得正激烈,那几万人也不能撤。大明朝再是内乱,也不能在朕的手上丢给了外人。所以,朕已经没有什么援兵可以往京师搬了。这一回,白莲教倘若愿意接受招安,那蜀王的军队就师出无名,不敢擅动,朕尚有转机,若是白莲教不愿意接受招安……”
朱瑞说到这里,不再说了。青辰是个聪明人,他已经把底全向她交了。只希望她在面对孟歌行时,能尽全力去说服他,虽然他也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听了这些话,青辰的心里有些沉重。大明朝沉疴已久,如今数症并发几乎不治,也可以说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只是苦了大明的百姓,不论这些仗怎么打,谁赢谁输,最为受苦的还是那些身处乱世无处藏身的百姓们。
她轻轻吸了口气,应道:“臣蒙皇上赏识厚爱,必当竭尽全力。只是,臣可否请求皇上一件事?”
“你说。”
“臣斗胆,肯定皇上在臣归来之前,暂不令三法司开审山东贪污一案。”
朱瑞没多想,很快答应了。
青辰离开乾清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步下汉白玉石阶时,她只觉得自己的步履异常沉重。
说实话,她方才虽应了会竭尽全力,可是她一点把握也没有。
这一次的危局,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她虽然在众人都以为不可能完成的情况下,解决了修堤、赛马、“太子逼供”、天降冰雹等难题,可这一次,是她心最虚最没有底气的一次。
谈判,是要有底牌的。朱瑞把自己那张王都打出来了,她根本没有底牌去跟孟歌行谈。
到保定的路途有两天,她必须得在这两天里,好好想想。
次日,青辰就出发了。
马车驶到京郊的时候,她正好与陆慎云汇合。
陆慎云自元月初六去追查白莲教的动向,一直到了四月才回京,回京以后他又忙着在京郊等地布防,率骑兵去刺探白莲教的实力,基本上不在衙门里。
所以青辰也已经好几个月没见到他了。
那块金书铁券被她收着,每每想起,总觉得心里情绪纠葛,该要当面与他说清楚。
六月的京郊,草木繁盛,野花开了一朵又一朵。陆慎云一身戎装,沾染了不少风尘,看着比几个月前又瘦了。
他坐到她的马车里,想着几个月不见了应当笑一下,却是笑不出来。
此去招安,与赴一场鸿门宴也没什么区别,知道孟歌行点名要青辰去的时候,他就一直忧心忡忡。
可是上有皇命,下有黎民百姓,他便是再舍不得,又能如何?
只恨自己没有本事一刀斩下孟歌行的人头,让他令大明全线溃败的同时,还要挑自己心爱的女人去折辱。
看他满腹心事,青辰倒是先开了口,“陆慎云,你瘦了。前线很辛苦吧?”
他抬起头来看她,薄唇微微一抿,“……我还好。”
“别这样,我知道你担心我。”她直接戳破了他要命的喜欢藏心事的坏习惯,“我们这次去,不会有事的。不管孟歌行是不是真心想要谈判,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我了解他那个人,他那么心高气傲,想要的不过是打一场完美的大胜仗,倒不至于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他眨了眨睫毛,沉吟片刻,似乎是下定了什么注意“别去。我把你送回朝中,再向皇上请罪。”
孟歌行形事狠辣,没有下限,这一次摆明了不安好心。就算他不会伤及他们性命,想来也会极尽能事地折辱她。他不想让她受到这样的羞辱。
“……然后呢?”她看着他固执的眼神,冷峻的脸,追问道,“然后等着皇上处罚你,再让别人送我去,还是等着孟歌行打到京城里来?你若是个自私的人,我倒是相信你会把我送回去。”
极其复杂的局面,深度的纠结之下,便是连陆慎云这样的人,也能说出这样负气的话来。她理解,可她必须提醒他保持冷静。
陆慎云不出声了。
着实是无言以对。
半晌,他伸出胳膊,突然搂住了青辰的肩膀。
她很快就感觉到了他掌心的温度,轻轻眨了下眼。
其实两个人都坐得笔直,他也仅仅是搭着她的肩而已,这种无声的接触,是一种心意的传达,也是一种自我的抚慰。
他们两个人,是同僚,是战友,是亲密的朋友,许多话早已不用宣之于口。
就这样静静挨着彼此坐着,就足够了。
两天后,马车驶到了保定。
再离白莲教的营地还有一段路程时,青辰道:“那块金书铁券,我不能要。那是陆家世代拼搏换回来的,不是你一个人的。”
陆慎云揭帘看着窗外,脸上树影浮动,半晌才答:“我打不过孟歌行,为大明做不了什么,就剩这块牌子了。”
说罢,他才慢慢转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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