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云,胡不归》第146章


冼朝问道:“不怕迷路?”
“有你为我解说地图,我必定记得。”
“这一去与皇后有关?”冼朝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
黑暗中,杨笑澜点了点头,道:“是,与皇后有关。”
子衿听着两人说话,没有说什么,只是握紧了笑澜的手,尽量地靠近着她。
次日,杨笑澜就将自己的计划同天斗士小队说明,自己不在的时候一切听从子衿与冼朝的安排,天斗士小队对于笑澜的决定很是不解,尤其是听说她要将面具留下。杨家四郎的面具不能摘,摘则关乎性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怎地如今郎君要冒如此大的风险。杨笑澜明白众人的疑惑,但并没有要为之解释的打算,只与杨慧交换通关信物,嘱咐他不必惊慌,装病了事。
杨慧问,他的声音与笑澜不同,只一张口,必然露陷。
冼朝白他一眼,道:“四郎连日高烧不退,声音必是因此哑了,委实难听得似个破锣,赶紧准备些清热下火的汤剂来。”
众人掩不住笑意,这才缓了气氛。
杨笑澜心下稍定,冼朝聪颖,子衿冷静,两人一动一静,相得益彰。
只是到杨慧戴面具之际,她才想起,这面具,原是择主的,只接受历代的巫神祭司与她动情之人。杨慧要戴上面具,那基本是个不可能的任务。思忖了一会儿,才让人去找根带子来,系在面具两边的青铜耳朵上,如此一来,只要卧床,勉勉强强可糊弄过去。而她自己则戴上了全身装备的幕篱,这样,旁人就难窥得她的真貌。
安排好一切,待得要整装出发,却听侍女来报,长史程若在院外求见。众人相觑,还是杨笑澜道:“杨丰,就说我身染恶疾,不易见人,以免传染。”
杨丰去了好一会儿,才回来报告说,程若本不欲里离去,恰好碰见了路过的蜀王妃的马车,蜀王妃帮着他说了两句,又问候了笑澜,程若这才打消了探视的念头。
耽搁半日,杨笑澜来不及寻思蜀王妃的善意,探过院外无人,这才骑着马向城外驰去。她的心就似这飞驰的马匹,像那张弦离弓后的劲弩,乘着早春的凉寒,一路往大兴疾行。
☆、第五卷 两件物事
第一百二十五回抵京
留在益州的人偶尔担心;面对医者的问诊,冼朝尽显冼家儿女泼辣本色,尽数赶走。所谓冼朝坐镇,万夫莫开;莫过如是。蜀王杨秀见冼朝如此不领情;也不着恼;干脆不予理会;反正没过多久;他们就会自行离开;大半年的相处,他对于杨笑澜纵情山水吃喝打诨,至放心不过。
这一日的事情,倒有些奇,蜀王妃亲自上门,有事要见陈子衿。她坐定在堂中,见陈子衿也不懂往来招呼寒暄之道,仅施了礼就款款而坐。当下随口问了杨笑澜是否安好。陈子衿答,尚有些风寒,不便拜见,其他皆以大愈。
未料想的是,蜀王妃请她转达蜀王对笑澜的关心之后,取出了一封信笺,交予子衿。
子衿接过,却是一片讶色。
信,来自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汉王杨谅。
子衿没有拆信,只是颇有些不解地看向蜀王妃。
蜀王妃歉然一笑,道:“信是蜀王着我交予娘子的,我也曾说这样不妥,可蜀王却碍于兄弟的情面,实在推脱不得,只好冒昧前来,还请娘子勿怪,大驸马勿怪。”
“有劳王妃亲来,子衿已觉受宠若惊,又怎敢怪罪。”
“曾听蜀王提及,汉王对娘子有心,原是向陛下讨要娘子,只是碍于大驸马……才……”一说出口,蜀王妃自觉失言,名门淑女说出这话来,倒有几分市井女子的味道了。
子衿有些诧异,但看着蜀王妃略有些尴尬的样子,淡淡一笑,道:“亡国之女,高攀不起。”
此番杨家四郎不在,蜀王妃只觉得,今儿这一身玉色襦裙,透着江南女子娟秀的陈子衿浑身上下皆是疏离,说的话里颇有几分寡淡的兴味,与她在街上窥得的情景全然不同。那一日街上,她对上杨家四郎,哪怕隔着面纱,眼中的情是晕染开的。联想起蜀王提到过的杨谅与杨家四郎的过节不和,当下歉然一笑道:“此次,怕是我多事了,还请娘子勿怪。”
蜀王妃这般客气,倒叫陈子衿不好意思,“王妃不过是替人传信罢了。”又见蜀王妃温和的目光中带着期许,颇有几分想让她看信的意思在,不觉心里嘀咕,想着蜀王妃也是大家闺秀,这般举动,实是有些失礼。不过念在蜀王妃几次替他们挡去了探视之人,权当是报答,启信一看,面上掠过一丝讶异。信中尽是些痴心妄想的话语,什么长想别离处,闲时总记挂,字里行间,还是旧时掖庭宫初遇的感觉,谦谦有礼,若不是她深知杨谅与笑澜有暗算之仇,仅凭当年的交往与现下的信笺,难免会将他当做了好人。也只有在笑澜的面前,这杨谅才会好不忌讳地流露出敌意来。子衿不明白,现如今她已经是御赐给笑澜的人,杨谅此信目的为何,就算贵族之间有交换侍妾的先例在,但显然,只要笑澜还是大公主的驸马,杨谅就无法索要她。
抬了眼眉对蜀王妃一笑道:“王妃不会还受蜀王殿下所托,要子衿回了信才算作罢?”
蜀王妃失笑道:“没想到子衿还会说笑,不瞒子衿,我此来,除了受托送信,也是想见见子衿。”
“见我?”子衿讶然。
“是,见你。殿下曾道,汉王酒后失言,在殿下面前提过对子衿的衷情,而子衿与大驸马看来也是感情笃深,是以对子衿有些好奇。”
陈子衿丝毫不为那衷情所动,淡然道:“汉王错爱,子衿汗颜。”
“子衿兴许不知,那汉王自小受陛下宠爱,除了皇后殿下,没见他夸赞过任何女子……”
“王妃这般说,倒是会叫子衿误会,有意撮合……”
蜀王妃知她不欲再谈,一笑之余转了话题问起冼朝来。世俗所见,一般女子听闻受人眷爱,自当展颜,只是这陈子衿眉宇间没有半分喜色,像是在听一件完全与己无关之事。而以她从蜀王处听来的关于汉王的消息,那个自小就得顾圣恩的杨谅对着子衿,倒是有三分真情。只是,郎有情,妾无意。这子衿,满心满意里都是那温润的杨家四郎。这更添了几分她对笑澜的好奇。
她却不知,那杨笑澜一路无惊无险地正临近大兴。
越近都城,杨笑澜的心情越是复杂。此时的她,依旧是一席男装,幕篱遮头裹身,倒也是难辨雌雄顺利通关。
可脱下了面具,并不代表脱下了面具所带给她的身份和宿命。
石室中与从启的谈话,将她由来已久的命运铺陈。她的命运,已不仅仅关乎虚无的救世之责,更关系到巫神祭司一族血脉的延续。巫神赐予从启的福佑,使得现下的自己不光是佛门的护法,也是巫神的护法,这佛门的使命与巫神的使命,还是冲突着的。
当她自从启的话语里听出她与独孤皇后有着这般宿世情份时,心情是十分复杂的。有着对两人不伦之恋的释怀,有着今世无法圆其旧梦的怅然,那日皇后掌掴她,手上的鲜血融进青铜面具里,而她却又对她说出了那个千年前就已存在的期盼,想要一个和她的女儿。尽管她不曾想过为人母,但是她能想象的出从文失去孩子时的那种伤痛。那个孩子的出生,本不是为的子嗣、种族的繁衍,而是王与祭司爱的延续,是从启与从文爱的结晶。可今生今世,以两人的身份和地位,终究是无法实现的。
这不由得使她想到自己与公主、子衿、冼朝,公主最先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站在她面前的,她有过宇文娥英这个女儿,之后还会再想要一个么?她记得她曾经问起过公主,公主说,唯有她是她想嫁之人。
即便她难以想象子衿和冼朝会有想要孩子的样子,但是这并不代表她能够剥夺她们为人母亲的权利。与她一起,恐难如愿。她非但无法给予她们母亲的身份,连一份完完整整的爱情也无法给予。
在她曾经生活的年代里,一对一,天经地义,在她现在生活的年代里,一对多,亦是天经地义。
婚姻,本就与爱情无关。
婚姻,不过是两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将权力、资产有效地进行重组以期获得更大的收益。
互利互惠的婚姻关系中,如果有幸遇上一个与自己情投意合的,谓之福气,夫妇琴瑟和鸣是为美谈,但这并不意味着为人夫者只守着一个女人,他尽可以纳妾?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