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云,胡不归》第166章


“渴……”杨笑澜道,还拖着长长的尾音。
冼朝将她稍稍扶起,将一旁早就备下的温着的液体喂到她的嘴边。
杨笑澜闻着苦味才算是彻底醒了,努力睁大了眼睛,面前端着的竟是一碗黑乎乎的药,不可置信。
“不是渴了么。”
杨笑澜皱了脸,想表示不从,可冼朝的语气有调侃也有气,就是没有半分让步的意思。她只得乖乖苦了脸,就着冼朝的手,将那药老老实实地喝完。
“腰间可痛?”
杨笑澜点点头,又摇摇头。
“下回还这般不要命?”
杨笑澜忙摇头,动作大了,扯着伤口,连骂了几声达头,道:“哪里敢不要命。可是,可是,你可有找到那个……”
“哪个?”
“我分明见着从达头身上掉下点什么。”
在一旁看着冼朝整治杨笑澜默默偷笑的杨玄感哈了一声,道:“叔父,原来你是看中了那达头身上的物件,才下狠手追的呀!”
冼朝白她一眼,从身上摸出一块大鹏鸟状的小铜牌递了过去,杨笑澜才接在手就咦了一声看向冼朝,冼朝点了点头。那日她先一步接住杨笑澜,又在她昏迷前的指示下,在草丛中捡到了这块铜牌,和笑澜的感觉一样,这铜牌握在手上十分轻巧,质地和花纹与先前陈子悦给的铜镜颇有几分相似。当时她满心只想着笑澜的安危,也没有空去仔细端详,眼下笑澜提起,倒也觉得玄妙。几个人都看不出这铜牌有何用处,只想着当是与那个铜镜有些关联,收好了也就是了。
不过,为了这铜牌一路追击达头到自己受伤,显然是无法说服冼朝的。她悉心照顾杨笑澜之余,也时不时寻些因头惩治她一番,杨笑澜知她辛苦,又知她憋屈,故而老老实实得听命受教,杨玄感见在眼里,难免嗤笑笑澜一番,可冼朝素来护短,自己怎么整治笑澜都可以却容不得别人笑她,杨玄感若是要笑,她也是没有好言语相待。过阵子杨家军拔营回京,为使冼朝路上有个照应,杨素同意让冼朝一同上路,对于冼朝就这么单人匹马求得通关文书只身来了,他觉得莽撞至极。
回了朝中没几日,杨坚决定将东宫卫士的名单交给禁卫诸府管理,同时抽掉东宫勇健卫士宿卫皇宫。高颎觉得若是将聪明伶俐又勇敢的东宫卫士都调走了,东宫的安全令人担忧。杨坚却板着脸驳斥,他进进出出日理万机,自然要那些厉害的卫士,等他挑好了,这拨卫士两边可以轮班,多好。还阴丝丝地用前朝的事影射高颎与杨勇为儿女亲家,高颎被这话噎着,半天出不了声。
杨勇嗅到了这紧张不安的气氛,惶恐难安,请来术士替他辟邪。听说此事,杨坚派杨素与杨笑澜前往探视。杨勇知道这两人代表杨坚前来,早早穿戴整齐,恭敬等待。谁知,杨素明知他候着,故意与杨笑澜东拉西扯,在东宫门口左顾右盼就是不进门。杨勇本就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且觉得杨素是故意为之,有心刁难,一时按耐不住,铁青了脸瞪着姗姗来迟的两人。这两人也妙,态度依然毕恭毕敬,诚惶诚恐。一转身回杨坚处复命,杨坚问起太子,杨素也算是照实回答,说这杨勇一脸怨念,须得小心提防他情急生变,狗急跳墙。杨坚听得入耳,派人侦查杨勇的动静,以防有变。杨广这边,不知怎的,竟似要有大动作的光景,他派人威胁利诱东宫幸臣姬威,要他将杨勇的一举一动统统秘密地向杨素报告。
杨笑澜与杨丽华一起进宫面见独孤皇后,路上遇见个生脸的女孩子被宫女带着向两人行礼。这个女孩杨丽华见过几次,是她某个叔叔的女儿小名绾,最近才被接进宫里养着教着,还封了个公主。杨绾看起来干干净净温温柔柔,对杨丽华礼貌,对杨笑澜好奇,不过十来岁的年纪,举手投足间进退自如。杨笑澜看她除开温和的外表,眉宇之间藏着几分倔强,很有些杨丽华年轻时的样子,禁不住心生好感。
独孤皇后比起出征前,气色大好,人虽消瘦了些许,但也精神。见着杨笑澜,一抹喜色上了眉头,听完笑澜的汇报,她坦言,自上次笑澜被杨勇叱责后,东宫少不了她的耳目。她从杨丽华处知道了杨笑澜被达头所伤之事,吩咐雨娘将藏着的生肌药膏给她。她知道将士在外许多事情身不由己,你若是不能专心致志地忘我杀敌,那怕是要没有命回来了,只是她实在可惜笑澜那一身皮囊而今伤痕累累。这一点,杨丽华亦是理解的,在听完冼朝加油添醋的控诉后,她温柔的眼神里,充满着对笑澜英勇的赞许。夜里,她轻轻抚摸笑澜腰上新伤,为她抹上生肌的药膏,心疼也骄傲“我家笑澜是个一往无前的英雄。”她道。
☆、第六卷 人生如梦
第一百四十回
自杨笑澜从灵州回来,白天在府中常不见杨丽华的踪影,有几日夜里,杨丽华使人来说留宿宫中,她有些疑惑,又过了几天,杨丽华依旧早出晚归难见踪影,杨笑澜瞅着她出门前关照早点回来吃饭,她应了。杨笑澜特地在府里候着等她回来,谁知,到了黄昏时分,还是侍卫回报说,公主留在宫中。杨笑澜问,陛下病了?侍卫答,不曾。又问,是皇后病了?侍卫答,也不曾。那究竟是为何?晚膳时,她思来想去寡言少语,冼朝与陈子衿还以为她旧伤仍痛,早早让她沐浴歇息。她在榻上睁眼闭眼,琢磨着明里暗里看她不顺眼的,会不会害到大公主身上,翻来覆去地折腾许久,始终想不出一个杨丽华需要留宿宫中的理由。
夜里,陈子衿执灯回房,原以为她已睡下,谁知,她吥噔吥噔眨着眼,看起来很有些焦躁的样子。检查了腰间,伤口已愈,陈子衿寻思半响,笑出了声来。
“笑什么。”杨笑澜不满。她越是嘟囔,陈子衿笑得越是欢乐,一时竟停不下来。
“喂喂,桃子精附体了?笑成这样。”
陈子衿停了片刻,又觉好笑。
杨笑澜重重哼了一声,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好一会儿,才等到陈子衿来掀,见她始终别扭,陈子衿躺下,轻声嘀咕道:“都快做外祖父的人了,怎得还这般孩子气!”
过了片刻,杨笑澜才反应过来,“不是吧!”
“唔……”原想逗一逗笑澜,岂知,她表情竟如此复杂,震惊大过欢喜,与杨丽华知道此事时的喜悦相去甚远。“娥英有孕,不足三月,如今在宫中安养,公主得知此事,喜不胜收,故而常去宫中陪伴照料。笑澜当明白一个母亲将想要做外祖母的心情。”
“唔,可是为何,她没有告诉我……”
“傻子,御医说,还未过三月,让公主勿要外传,免得杨将军的煞气冲了胎气。”
迷信!不过,谨遵医嘱是应该的,可杨笑澜心里仍旧觉得有些不快。
“笑澜不觉得开心?”
“开心自然是开心的,怎么说我都是娥英的阿耶,我们一起生活了好多年。只是这感觉,怎么都有些奇怪。”
“哦,怎么个奇怪法子?”
“我这个样子,做人阿耶已经感觉诡异,莫说是外祖父了。子衿真不明白?”
陈子衿轻抚她的胸口,似是安慰,“笑澜可喜欢孩子?”
“唔,算不上讨厌,也算不上喜欢。子衿可喜欢孩子?”
“算不上讨厌,也算不上喜欢。”陈子衿学着笑澜的语气答,两人对望一眼,均是一笑,子衿又道“冼师妹也是这么个态度。故而……”
“嗯?”
“笑澜不必觉得内疚。”
“嗯。”
“也不用忐忑孩子出生之后会分散公主太多的注意,她总是在意你的。”
“我又没这么讲……”
“也不曾这般想?”
“哼!”
陈子衿笑笑,吹熄了烛火,道:“早些安睡,你呀,烦躁几日,不觉累么。”杨笑澜打了个哈欠,换个姿势将她好生抱好,这几天的胡思乱想实在令她疲惫。至于那尚未出世的外孙,当是杨丽华唯一的后代,她无法给她孩子,那么至少对她血脉的爱护与关心是应当给与的。
若是个粉嫩的女娃儿倒也不错。无论是像父亲还是像母亲,都该是个聪明伶俐的美貌孩子。甚好。想着自己的外孙怎么都会是个美人,杨笑澜终能够心满意足地进入梦乡。
到了八月,朝廷上风暴来袭,年前王世积那案子终于牵连到了高颎,纵然朝中大臣,上上下下都在为高颎喊冤,但是这一次,杨坚是铁了心的要将高颎定罪,将他罢免。不久之后,高颎的儿子被身边人揭发,劝其父做司马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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