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浚一把推开小吏,掉头便跑,厢军们见了即刻拔腿来追。张浚一介书生,脚力有限,跑了一条巷子便到了极限。
虞侯见他跑进了死路,冷笑一声,“张司丞,这是何必呢,左右您都得跟我走一趟的。”
“是吗?”张浚眉梢一挑,虞侯只听见不知从哪儿发出一声银铃脆响,张浚身后的青墙上忽然飞出来十多个黑色的人影,犹如夜间展翅的蝙蝠,危险至极。
厢军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些身着皂服的鹰犬出手狠辣,用招阴毒,狭小的巷内根本避无可避。随着又一波暗器袭至,数人瞬间毙命。其余厢军抽刀来御,却也已是强弩之末。
张浚自一个下属手中接过套干净的衣服,匆匆换上,那头厢军已然全军覆没。
“司丞,张子初府上出事了。”密探们顷刻间收拾好了残局,将城中形势一一报告给张浚。
张浚听完之后擦了擦手上的秽物,捏紧拳道,“传我口令,召集清平司所有势力。今夜,将会有一场生死之战。”
“是。”
李府的管事已经快在府中等睡着了。
今日是童贯回京的大日子,就算李邦彦以女儿婚事为由不去宫中露面,可贺礼总是免不了的。管事的早早备好了一些名贵玩意儿等着主人家回来亲自选定,可按理说这时辰婚宴早该结束了,主人家却仍迟迟未归。
一个盹儿醒来,管事拎来两个小厮吩咐,“你俩个,去张府上瞧瞧,若是相公喝得醉了,也好接应一下。”
“不必了,岳父大人怕是回不来了。”
管事的一抬头,只见张子初一身喜袍站在院中,脸上的面具在昏暗的月光下闪动着锐利的光芒。
“新郎君?你怎生回来了?”
王希泽咬紧牙根,身子微微颤动,“童贯派兵围住了张府,不知要做些什么,岳父大人与众宾客都困在其中。”
“您……您说什么?”管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睁大眼睛瞪着面前的张子初,似乎想等他再说一遍。
“没时间慢慢解释了。我知道岳父手中有一枚大名府的兵符,现在只有靠它,才能阻止童贯的妄为。”
“兵符……兵符……”管事喃喃自语了片刻,猛然抬起头来,“对对对,那枚兵符一直是家主亲自保管的,可他没告诉咱们收在哪儿了呀!”
“张翰林。”
一个如蛇身滑过草丛般令人不适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王希泽侧过头去,只见矮小狡猾的中年男人自偏室中走出,扁小的双目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种官人?您还没走呢?”管事讶于此人的耐心。他少说已经在这里等了有三个时辰了,自己都跟他说了今日李邦彦必会晚归,他还不死心。
“张大才子,经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您二位认识?”管事不明所以地问。
“其实上一回咱们刚在李府见过的,只是种官人似有急事走得匆忙,没瞧见我罢了。”王希泽没答管事的话,只冲种伯仁笑道,“我听说,贵公子在亳州出了些事儿。真是可惜了,可惜他没学会他父亲这般本事。”
种伯仁听了这话,面皮瞬间阴沉了下来。管事见状不妙,赶紧上前打岔,“您二位先别说这些了,那张府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家主翁可安好?”
“暂且安好,童贯当不敢对岳父大人下手。”
种伯仁眼珠子缓缓转了一圈,又开口问道,“你刚说张府被童贯的人给围了,那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我碰巧在门外送客,种官人以为如何?”
“碰巧?那又是谁碰巧告诉你,大名府的兵符在李相公手中?若是相公亲自告之,那没理由不告诉你兵符何在吧?”
种伯仁的问题让管事心中一惊。他这是在怀疑张子初吗?可张子初如今已经是李府的女婿了,难道他还会害了李邦彦不成?
“种官人的意思是……”
“管事别误会,我只是好奇罢了。京城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张翰林不报官不面圣,反而第一个想到的是找这枚兵符,胆子可真大呀。”
管事的浑身一哆嗦,心中一阵后怕。种伯仁说得对,这事儿细想之下的确透着些古怪,张子初要这兵符做什么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李邦彦的授意更无从得知了。
“……此事牵连重大,小的斗胆多问一句,我家相公可有告诉您兵符现在何处?”管事问出这话后又觉得有些不妥,万一这事儿是真的,以后张子初追究起来自己讨不得好,于是又道,“不瞒您说,兵符藏在哪儿只有主翁自己知道,我们这些下人只得胡乱来找。您若晓得一二,便提点提点,也省得误了救人的时机。”
王希泽沉默了。他低下头去拨弄自己的指甲,显得有些无奈。
管事的瞧他不说话,当机立断吩咐几个机灵的厮儿去张府打探消息,若是情况属实,便让他们赶紧去开封府,告诉孙济州。
□□着曹操,曹操就到。管事的这头刚吩咐下去,就见孙济州屁颠屁颠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拿到了!拿到了!”
他手里举着一块方形铜牌,奉若至宝地挥舞着,管事与种伯仁定睛一瞧,可不正是大名府的兵符!
“你是如何拿到这兵符的?!”管事奇问。
孙济州干笑了两声,去偷瞧张子初的眼色。可对方脸戴着面具,又低着头,只有右手食指微微晃动了一下。
谁人敢想,李邦彦竟将这东西当做聘礼送入了青楼。那位姓萧的娘子也奇怪,一听说是张子初让他来取兵符的,二话不说便拿了出来。
孙济州何等精明,见张子初如此反应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于是他脑袋瓜一动,挤出了两行清泪。
“天爷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讨论这些旁枝末节!我听说宣德楼前也出事儿了!好多人亲眼看见童贯挥刀砍死了一个直言犯上的书生,还有那宫墙里头,说是卤部中的象队忽然发了狂,踩死了好多人,惨得很。”
孙济州顿了一下,又小声道,“有人在传,说宫里根本不止象队发狂那么简单,分明还有厮杀打斗的声音哩。我看啊,八成是童贯反了。”
管事的瞧着一向八面玲珑的孙济州一脸肃穆的说着这话,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这时,王希泽从孙济州手里接过那片小小的兵符,慎重地递到了管事手上,“劳烦您找个可靠的心腹,务必将兵符安全送到大名府中。告诉他们,一步也别让童贯的军队进来。”
“诶,我这就去!”
☆、锦瑟惊弦破梦频
魏青疏是悄悄跟着魏渊来到蔡京府前的。
魏渊今日领了五百弟兄,换上了他曾经征战沙场的那套旧甲,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魏青疏很久没见过叔叔如此模样了,心中一面担忧,一面又暗自欣喜。
他知道魏渊今日要参与一个非同小可的计划,这个计划若是成功了,整个大宋便会焕然一新,可若万一失败了,陪葬的绝不止他魏家。
魏青疏躲在墙后,眼瞧着魏渊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举起右手。
他自不会让叔叔单独冒这个险。魏家男儿从不怕死,就算知道叔叔不愿他如此,魏青疏也决定了要与对方同进退。
他大步迈前,刚要走出去,却感觉脖子后边儿一痛,竟是给人打了一闷棍。
兴许是魏青疏体魄强壮,又或者下手的人没拿捏好分寸,总之魏青疏没有即刻倒下。他缓缓回过头来,看见两个面熟的小子正举着木棍惊恐地瞪着自己。
“都让你下手重些的,小魏将军能耐着呢!”
“废话,那你来?他可是魏将军的亲侄儿,若是打出个好歹来,你我怎生与将军交代!”
“你们……”魏青疏揉了揉脖子,想起来这二人是谁了。他们是捧日军中的将士,是从前魏渊身边的人。
“你们这两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敢暗算我?”
“……小魏将军,我俩也是逼不得已啊。”
魏青疏才不听他俩解释,撸起袖子便要给他们些教训。可这刚钳住二人的脖子,就又被人从身后偷袭了。
这次来者下手不轻。魏青疏闷哼一声,下意识反手一招,却被稳稳接住了。紧接着一块帕子猝不及防地蒙上了他的口鼻,迷香的气味儿一下子顺着七窍窜进了脑子。
“叔……叔……”魏青疏眼前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可魏渊脸上的愧疚与担忧却清晰无比。
“青疏,对不住了,叔叔绝不能让你跟着冒这个险。”魏渊死死地按住他,直到人彻底脱力晕了过去,才从腰间取出那块白绢包裹的金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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