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药师吓得掉头就跑。魏渊见状猛一发力,右手长矛脱手飞向对方背心,眼瞧着便要取他狗命,却听见叮的一声,什么东西将长矛撞偏了半分。
“魏将军,束手就擒吧。”幸得苍鹰挺身,郭药师才捡回了一条命。苍鹰皱着眉瞧了眼重新钻进了兵士后方的郭药师,心中暗想,原来这所谓常胜军,也并不常胜。
魏渊此时已濒临力竭。彭地一声,他半膝跪地,用左手刀刃撑住了身子,才勉强没有倒下。回头看向那已被尸体铺满的来路,猛然发觉身后竟再无一人相随。
“哈哈哈哈!”满身是血的魏渊忽然仰天长笑。他试图再次站起身来,却因为身上满是伤口而一次次失败。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杀了他!”
郭药师的叫嚣让常胜军的将士们缓过神来,却无一人敢轻易上前。尽管魏渊现在看上去虚弱得毫无杀伤力,可他刚刚的样子实在让人后怕。
“用不着你们动手。”魏渊在不知道第几次尝试后,终于踉跄着挺直了脊梁。他一抹脸上的血渍,朝着大内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自大哥死后,我魏二郎窝囊了半辈子,若最后再不做点什么,死了拿什么脸面去见他。”
话音未落,只见他手中刀刃一闪,反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魏将军!”
苍鹰自认一生杀人如麻,再残忍的手段他也用过,再悲惨的死状也不能撼动他分毫。可今时今日,看到魏渊自裁,他竟是动容了。
英雄末路,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悲壮。
魏渊脸上挂着微笑,一寸一寸剖开了自己的胸膛,露出里面正在跳动的心脏。
“记得替我将这颗心交与官家,让他亲眼辨一辨,我们这些人到底包藏了什么祸心。”噗哧一声,刀刃挑断了心脉,魏渊竟亲手将自己的心剖了出来。
心跳骤停,魏渊轰然倒地,他双目圆瞪看着灰色的天空,似乎在期待明日初生的太阳。天空在渐渐变白,终于露出了一丁点儿光亮,照清了这一片狼藉的宫门。
“魏将军……”苍鹰刚从魏渊手里捧出了那颗鲜红的心脏,就见郭药师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他一把夺过魏渊的心,狠狠往地上一摔,恶声道,“还想拿这等秽物污了官家的眼睛,做梦去吧!”
“弟兄们,随我回宫复命!”
郭药师很快带人离开了这地方。苍鹰看着满地的尸体和那一团已经被踩得稀巴烂的心脏,心中竟不知作何滋味。
没人注意到,此时墙角处还藏着一个哆哆嗦嗦的影子,在看完这一场血腥屠杀之后,几乎是爬着逃离了宫门。
☆、明朝花落归鸿尽
清平司的牢房里,混合着一股血与肉在濒临死亡前散发出的怪味儿。这种味道不能单单用难闻或恶心来形容,更多的,是一种不知何时会轮到自己的恐惧与绝望。
“啊——”伴着一声惨叫,一个看上去大约只有十八九岁的书生跨坐在了一个通面为三棱形刀刃的座椅上。冷酷的行刑者不忘在他左右垂下的脚踝上挂上了两个重重的铁球,使得书生眼睁睁看着自己慢慢被座下的刀刃劈裂成半。
在他的左边,另一个年纪稍长的书生被倒挂在一根绳索上。因为倒挂的时间太长,全身血液都流到了脑袋上,使得他整个脑袋看上去如同一颗熟透了的石榴。书生脚底心被穿入了两根钢条,随着钢条的深入,腿部肌腱被搅得稀烂,却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立刻死去。
再往前边儿去看,一口被烹得滚烫的大锅架在牢房中央,底下柴火烧得正旺。几个被扒光了衣物的书生翻腾在里头,先是皮开肉绽,后如同被灌了水的整猪飘起,整个人胀大了三倍不止。
不比那刀马与走签儿,左右只能一个一个上,种伯仁眼瞧着这锅里倒还宽敞,便使了人再去抓两个出来。
“不要,不要抓我!”牢里的书生疯狂地挤作一团,可总不免再有两个倒霉蛋被揪出来。其中一个死死抱住牢房的门柱,尿液顺着裤腿直流,另一个干脆朝着种伯仁猛磕头,说自己不过是听说今晚有人要谏政,想来凑凑热闹挣一个清议名声。
种伯仁掏了掏耳朵,命人将他俩丢入了锅中。这些话他今晚已经听腻了,看来这些书生的确所知有限,不过是为了沽名钓誉受人摆布罢了。
“张子初,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学生因你而死吗?”种伯仁冲着角落的张子初咧嘴笑道。
张浚也正在看他,但他却瞟也没瞟自己一眼。
也对,别说是他了,如今连张浚自己都有些瞧不起自己。清平司的手段虽极尽残酷,却从来只用在该用之人身上,如今拿这些酷刑对付一群无知书生,实在可耻。
他看见张子初浑身在不停地颤抖,嘴唇被咬得鲜血淋漓。他知道此刻对方内心一定也在做着无比痛苦的挣扎。是要成大事?还是要守小义?立场互不相同的二人似乎正在进行着同一种考量。
“住……”王希泽甫一张口,就被身边的陈东一下子捂住了嘴。
“不……不能说。说了我们也一样得死……”陈东已经被吓得结巴了,脸色比死人还要白。尽管如此,他还是咬着牙坚持说完了整句话。
陈东说得对,他现在一开口,才会真的害死所有人。可理智是一回事,眼前的修罗场又是另一回事,他要如何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无辜的性命惨死在眼前!
王希泽还记得,他曾言之凿凿地向邓询武保证,无论他们的计划有多大,意义有多深,他也绝不会轻贱任何一条性命。直到今日,他回想起老人当初的劝诫,才发现自己有多幼稚。
书生意气……多么可笑又多么难得的几个字。他从前能任性,是因为许多人默默地站在他身旁,无条件地替他善后。如今失去了他们的支持,这几个字也终究成了奢望。
身边骤然一凉,王希泽眼看着行刑者想拉走陈东。他急忙伸出手来,想去扯陈东的袖子,却终究扯了个空。只见对方回过头来,自那张些许沧桑的脸上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君子舍身而取义!有什么尽管使出来吧!”陈东扯着嗓子喊道,却连声音也在颤抖。
“呵,倒来了个有点儿骨气的,那咱们便来试试这个如何?”种伯仁走上前来,指着右边一副脑袋大小的圆形器具道。
“这东西叫碎头锁,往人的脑袋上这么一套,里头的齿子便会即刻嵌入皮肉。然后啊,外头的人再攥着那轮把这么一绞,人眼珠子立刻就能蹦出来,脑仁儿再喀嚓喀嚓被搅碎咯,使得白浆从耳朵里哗哗地往外流。”
“啧啧啧,那场面……”种伯仁说着走到陈东的身后,用手里的鞭子轻轻在他脑袋上一敲,只见陈东顿时白眼一翻,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你要用刑便直接对我用,你明知道从他们嘴里根本套不出什么来。”王希泽需咬紧牙根才能吐字清晰,特别当他还面对着其余书生怨恨的眼神。
“对你用刑?你若死了,我可担当不起。”种伯仁阴恻恻地笑了一声,随即一拍手掌,“不过,我带了个人来见你,想必你见到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两个牢子架着一个耄耋老者步入了牢房。老者看起来有些疯疯癫癫,手里握着一把戒尺不停地对着侍卫训斥,可当他猛一眼看见了牢房中的景象时,整个人却忽然安静了下来。
“赵夫子!!”王希泽大惊,想要扑上来,却被张浚的人按住了。
“张浚,夫子年事已高,脑子也不甚清醒,你纵使再想立功,又怎可对他老人家下手!”
面对着激动的“张子初”,张浚冷冷地瞥向了一旁的种伯仁,“放开赵夫子,谁让你将人抓来的?”
“司丞,事急从权,你可别忘了外头如今是什么状况。”
“那也不能对夫子下手!”张浚两步上前,一把揪住了种伯仁的衣领小声道,“你听着,你对旁人用什么下作手段我都忍了,可如若你敢在我面前动夫子一根汗毛,我便教你即刻血溅三尺!”
面对张浚的愤怒,种伯仁不怒反笑。他忽然将手伸进袖子里掏出了一柄小巧精致的如意,拿在张浚面前晃了一晃,“张司丞,我劝您再仔细想想。若是那位在此,他会同意您这般意气用事吗?”
“你……你怎么会……”
见了那柄如意,张浚彻底愣住了。他再次看向种伯仁那副令人厌恶的嘴脸,却忽然全没了底气。
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却在这时候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赵夫子哇得一声,陡然挣开左右束缚扑向了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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