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验尸格目录》第414章


他的笑看似朗阔,实则埋了很多东西,别人看不出,赵挚看的懂。
就因为看得懂,有些话更不好说了。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太子看到他表情,眼梢垂下,叹了口气,替他开始:“自陵皇子暗意是母后之子,我就提防怀疑,私下暗查过,但没发现任何异样,他就是宫女所出,事实无二。但母后……她的行事为人,这么多年,一直在影响我,我成长至今,德才如此,性格如此,她并非没有功劳,相反,功劳还很大。”
“我不能忘了生母恩德,同样,也不能忽视养母养育之恩。你……你不必如此,实话实说便是,该我承受的,我早晚要承担。”
赵挚这才组织语言开始:“你既有所耳闻,或许已经猜到了,我怀疑现皇后,与先皇后的死有关……”
第305章 磊落
赵挚一席长长的话说完; 太子垂眸看着茶盏; 安静了很久。
这么多年陵皇子针锋相对,他想过很多,也做了一些事,独独没有想过这个方向——
他的生母; 可能是被他的养母害死的。
现皇后姓陈,重修女戒; 提倡女德,对别人要求严格,对自己要求更严格,所有要求别人做到的,她会自己先做到,立身相当正; 也从无插手朝政之举,这才得了朝前群臣; 殿外百姓的敬仰爱重。
然人无完人,太子居于东宫; 常与皇上皇后相处; 离的近,自也知道; 皇后不是没缺点的; 比如偶尔也会起私心; 给自己娘家某些福利什么的; 但在偌大皇宫; 这委实算不得什么大过错。
陈皇后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真实的,有身份的女人。
他从没想过怀疑。
如今听了赵挚一番话,查到的细节,他有些恍惚,或许就是因为别人知道——有瑕疵,才不会引人怀疑。
一切都是故意为之。
捏着茶盏的手指收紧,太子有一刻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对生母李皇后没有任何记忆,有的只是墙上挂着的冰冷的画像,父皇和老宫人嘴里的‘可怜人’,多多少少,他也被冠上了‘克母’的名声。
他有愧疚遗憾,也有不舒服。
自己的成长路上,女性长辈只有一个,就是养母陈皇后。陈皇后对他要求很严格,从不娇惯,但关切爱怀并不少,比如他小时候,就经常能收到她亲手做的衣服。
陈皇后没有拦着他的路,没有把他往歪里教,甚至托着他成长,欣慰于他今日的能力成绩。
人心肉做,他不可能不感激。
可现在……赵挚查到的消息颠覆了他的认知。
这所有一切,都有可能是别人苦心孤诣的安排。
包括那个‘克母’名声,也是故意让他听到,心起涟漪的。
生在皇家,历经人情世故,太子早就知道,人心不可能单纯,每个人都有私欲,都有特别想要的东西,为此可能会做出可怕的事。他都理解,不管出了什么事,按国律法典总不会错,但这一桩……由不得他心底不波动。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生母拼去一条命生下他,他当感恩,也遗憾子欲养而亲不待。生死之事最由不得人,他娘也不想的,但凡有希望,但凡能坚持,哪个母亲会愿意抛弃新生孩儿赴死?他起哪怕一分怨忿之心,都是不应该。
养母二十年如一日照顾他,关怀他,养育之恩深如海。就算这所有态度都是装的,所有行为都隐藏着其它的目的,陈皇后的确与他有杀母之仇,好好将他教养长大是总事实结果,这些……随便就能一笔勾销了?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决裂抛弃?
这话说出来有些残忍,但于他而言,这年年日日看的见的照顾,显然比根本没印象的生母来的印象深刻。
诚然,杀人偿命,此事若查实,陈皇后大罪,必须得承受应有的代价,但若让他亲手杀了陈皇后,他好像又有点……做不到。
她挟恩求饶怎么办?
而且很多事,皇族都是有特权的,再加她这么多年来树立的名声,外面人联名保她怎么办?逼上殿前,他要如何取舍?
退避不理?
他是大安储君,所有事,别人都能退,他不能,也退不了。
而不管他怎么处理面对,史书上都会留下一笔……
“我怕要成为大安史上最没用最优柔寡断的太子了。”
太子阖眸一叹,话语里漫着苦涩:“果断往前,对不起养育之恩,退后半分,对不起生育之恩,站在中间半吊子,别说大安江山,连我这个储君位置,我自己,都对不起。”
一个优柔寡断的储君,如何堪当大任,肩扛社稷?
更多的话,他没说。
赵挚却全都懂。
他家情况有些类似,不同的是,他的姨母,没有害他娘,直接害的是他。
多少有些感同身受。
而且他和太子还不同,他这家业顶了天是个亲王,有点小权,太子就不一样了,掌的是天下。
这件事带来的影响,一个不注意,可能动摇国本。
想着想着,赵挚眯了眼:“这是不是也是别人的目的?”
太子怔了下,也回过味来,眼梢微挑,目光慢慢变得犀利:“若如此——”
便半分都不能姑息了!
冲着他自己来,他尚能忍,毕竟人性不能失,原则信仰不能塌,冲着国本,他算什么,名声性命皆可舍!
“男儿立世,当俯仰天地,只求一切无愧于心吧。”
赵挚伸手给他续上茶:“你这么说就对了!再说我这里也只是个大概方向,或许证据事实出来,没有我们想的这么严重呢?”
太子静静看着赵挚。
这个人剑眉锋锐,眉尾几根眉毛长得特别有劲,略略斜飞,仿佛什么也压不倒,什么逆境也打不垮,天生就是这个样子,不会变,也改不了。
就像他这个人,从小到大,都有股执着的心情,想要什么,想要做什么,必定全力以赴,不达目的不回头,坚定如标枪,悍勇,也如标枪。
他的方向,从未迷茫。
太子看着看着,就笑了:“孤身边有你,甚好。”
见太子神情放松很多,赵挚就更没拘束了:“我知你在这个位子上不容易,上要对得起江山社稷,下要对得起朝臣百姓,中间也不能把自己给忘了,不能做一个普通人,也不能用普通人的标准要求自己。你对这件事情感两难,可能你自己觉得不好,很难堪,但我反而觉得,这是好事。”
“哦?”太子看了,“怎么说?”
赵挚垂眸,声音跟着略沉下去:“权术是吃人怪物,若你对这件事波澜不惊,计随势变游刃有余,才是悲哀。高处不胜寒,我不想有一天你也变成孤家寡人,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成为万古延续的‘标准’帝王。”
太子没想到赵挚这般清奇的劝慰手法,怔了一下,笑意更深:“这也要多谢你这个肱骨之臣伴在我身边,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大家难兄难弟啊。”
话到最后,太子突然敛起所有神情,正襟危坐,定定看着赵挚:“岁月悠长,人心易变,我只盼时光荏苒,你我仍然如初,记得此刻这些诚恳,这些磊落。我与你是君臣,更是挚友,是兄弟。”
赵挚也收了浑身不羁,板起腰身,缓缓举起手中茶盏,前所未有的认真:“想来以后会多有得罪的地方,还望太子海涵!”
说完他杯至唇边,把满盏茶干了,比别人喝酒都壮烈。
太子朗笑出声,举盏动作不比赵挚少潇洒半分,同样把茶干了!
赵挚愿为直臣,他更愿为明君!
豪气抒怀之后,回归正题,太子把刚刚赵挚说到的细节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起一件事。
“你母妃……就是你姨母,这二十来年,她一直未曾亲近过我,却也没拦着你同我亲近,跟陈皇后交情好似不错,但她同我生母,关系好像更好。”
这个赵挚还真不知道:“李皇后?”
“嗯,”太子点了点头,“我母后生前与人为善,早前帮过不少人,有老宫人自愿辗转到我身边伺候,曾隐约提过一句,你姨母和我母后,在未嫁前就认识,且有深情厚谊。”
赵挚:“怎么个深情厚谊?”
太子摇了摇头:“我并不甚清楚,那个老宫人前两年去世了,我亦无处再问,只是记得有这么一句。”
先皇后产子不久仙逝,皇上悲痛万分,当年很多是因时间敏感,被时光掩藏,很难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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