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女乐师》第23章


可以近在咫尺,只因在咸阳宫中,咫尺最终也成天堑。瑾娘在铺上翻腾了一会儿,咬着被角落了几滴眼泪,又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瑾娘觉得有人在抚摸她的额头,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蹭着她的脸颊。她睁开眼睛,被眼前放大的脸吓了一跳:“殿下?”
胡亥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瑾娘噤声。他的手指抚过瑾娘的脸时,她往一边躲了躲;她对于碰触太过厌恶,即使对方是个十二岁的男孩,却也是那个男人的儿子。
“我听阎翩翩说你生了病,央求了半天,她才放我进来看你。”胡亥跪坐在瑾娘身边,敛着睫毛,瑾娘觉得他太过于靠近了,她只能一直沉默着。
“瑾姐姐,你的脸色并不好看。”胡亥转而抚着瑾娘的头发,动作柔情似水,眼神发黯,好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瑾娘侧头看着他,觉得他跟他父亲其实也不是那么相像,然而她心里还是对嬴政怀着怨恨的,索性也不多言,闭目养神。胡亥见瑾娘不理他,最后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姐姐好生休息。”便退了出去,格外的善解人意懂礼貌,跟不久前在宫外把众臣鞋子踢得乱七八糟的熊孩子判若两人。
作者有话要说:
☆、烟涛微茫
瑾娘在铺上挺尸了一天,睡不着的时候,她就在想各种各样的事情。想她还是古静的时候,她的父母,她的男神,她耗在钢琴前的时光,想宋瑾那个势利眼又妹控的哥哥宋康,想宋瑾神叨叨的老爹,还有高渐离……
时近傍晚,瑾娘忽然想通了,在这个宫里,随时随刻都有可能丧命,或者像那华夫人一样,被阎翩翩算计得生不如死。她这又算是什么?在咸阳宫里,六国的宫室里,随便抡一个宫女出来,若问她可愿意被始皇临幸,她不叩头谢恩才怪呢。
“振作,振作。”瑾娘闭上眼睛喃喃,又不是被轮了,搞这么颓废,当真以为高渐离欧巴能来拯救她?瑾娘爬了起来,穿好衣裳。下|体尚有些难以启口的痛楚,身上被嬴政吮吻过的地方让她心里觉得不适,她皱了皱眉,一一忍下。腰带束紧,室内盆里还余些同住宫女早上打来的水,她将就着洗漱一番,将头发束好。
到了点灯的时候,走廊、殿前的灯盏被注了油,一盏盏亮起来,沿着长而封闭的复道延伸过去,像是条星河。偶尔从中走过的宫女见到瑾娘,前一天还是埋怨她打水太慢,此时都忙不迭地对她行礼,口中称“夫人”,无比恭谨。
走不多远,瑾娘见着了翩翩,她的态度还算是比较自然,一边亲热地叫她“瑾妹妹”,一边过来挽起了她的手臂:“休息得可还好?”
瑾娘说:“谢姐姐的关心了,还好。”
翩翩微笑:“妹妹性子淡薄,这我知道。只是让陛下临幸,也非随便一个乐师就能如此。你还需感谢中车府令,赵大人。”
瑾娘没有说话,却觉得好像是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去,浑身都是冷的,一时间竟然想发抖。她想了一天,却没有想到,这一切,原来是赵高所一手安排的……难怪,秦始皇后宫佳丽如云,那天他不去幸妃子,却去幸瑾娘一个小小的乐师。这可怕的“偶然”之后,不知道赵高动了多少手脚,才使之成了“必然”。
因为胡亥喜爱瑾娘,所以赵高便想要拉拢瑾娘以做棋子,故设计让始皇幸瑾娘,或许是释出诚意的方式,也可能是让她死心塌地。
短短数秒之间,瑾娘的脑袋已经跟CPU一样运转得快要当机,眼前好像闪过无数光影,无数宫斗文中的片段,最终,瑾娘只是拘谨地笑了笑:“若有机会,瑾娘必当报答赵大人。”
现在瑾娘的背后站着的是赵高,虽说朝野之上,支持扶苏公子的众臣能轻易扳倒赵高,但是在宫闱之内,尚无可与赵高相匹敌者。瑾娘和高渐离无依无靠的,依附于赵高及胡亥,目前是最好的选择。
翩翩满意地点头。始皇虽未曾给瑾娘以封号,翩翩却格外用心地嘱咐了她几句,俨然是将她当新受宠的嫔妃。又差人将瑾娘的物品都搬去另外一处宽敞舒适的寝殿,生活条件一下子上升许多档次。
瑾娘嘴上虽一直千恩万谢,得体地微笑,笑得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绿茶婊,想要抽自己两巴掌。背转身去时,她又敛了所有的笑容,眼神发冷。高渐离,如今宋瑾已经陷身于这个漩涡中,可是只要我还爱你一天,我便会想办法,将你从这里推出去。
历史是由人来写就的。太史公能写,我宋瑾也能。
这事之后,始皇依然如同以往,召瑾娘去击筑奏乐,有时与她闲聊些琐事,言谈之间和善亲昵不少,甚至就坐在瑾娘的身边,接过她手中筑尺,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在她手上摸一把捏一下的,只是未曾再召幸于她。这让瑾娘倒是松了一口气,却隐隐有些奇怪。
高渐离也时与瑾娘同奏。自那晚之事后,他从不单独与瑾娘说话,奏完曲子,匆匆抱着筑便离开。他看不见,瑾娘也无法跟他眼神交流,更不可能通过这双眼睛,读懂这个男人内心在想些什么,她只知道,高渐离日渐憔悴,他始终是在痛苦着的。
嬴政洞察通彻,即使狡猾如赵高者,也只敢在他死后兴风作浪,是不是嬴政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后来证明,这是瑾娘想多了。原来嬴政最近有了项新爱好,和一个齐地来得名叫君房的大师看雪看月亮看整整一夜,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这位君房大湿号称能寻来长生不老药,且嘱咐嬴政要不行房事,故始皇多日未曾幸过嫔妃。
君房大湿还有一个为后人所熟知的名字,徐福。瑾娘有幸见过她一次,始皇召她击筑时,徐福在帐幔后和嬴政交谈。隔着纱帷,她也看不甚真切,大体是一个须发皆白的人,远看还是挺仙风道骨的,说话也不说人话,例如:“海外有仙山,谓曰蓬莱、方丈、瀛洲。山上有长生之药,唯负真天子之命方可撷之。周天子曾派人找寻,三十年而不得。”
嬴政大喜:“卿看朕何如?”
徐福抚须道:“陛下乃皇帝,功盖三皇五帝,仙山之上仙人,皆闻陛下之名。”
嬴政更喜,活像是被传销组织洗脑了一般:“卿可为朕取来长生不老之药?”
嬴政其人,扫六合收四海之时,虎视何雄哉,平定天下,功成千秋万载,大有绝代英雄之气概;然而有时却又像小孩一般好哄,徐福讲上几个云山雾罩的故事,他就信以为真,兴致勃勃地要求徐福即刻出发,去蓬莱仙境给他带回长生不老药来。
与史书记载所一致,徐福要求带童男童女各五百去寻,始皇自然应下。时间紧迫,秦兵将咸阳城及其附近郡邑的地皮都刮了一遍,挨家挨户去搜童男童女,甚至将宫女拿来来充数。
瑾娘不由想,如果不是赵高设计让始皇幸她,她现在会不会也登上了东行的船,运气好点,漂洋过海在日本扎根,运气坏一点,葬身于大海。
命运这物总是阴差阳错,当真耐人寻味,引人琢磨。
送行徐福当日,场面可比送别扶苏公子时宏大多了,童男童女身着白衣而行,衣袖成云,众士兵持鎲、钺等铁制兵器立于道边,马蹄扬尘,车轮声萧萧扬尘。瑾娘想起了扶苏,作为围观群众兼BGM演奏者,也未免觉得心寒。她明白,嬴政宁愿自己长生不老,永怀他所拥有的,也不愿将江山传给子嗣。比起大儿子拥有治理天下的才能,他更愿意那一粒虚无缥缈的丹药。这个男人,不知该说他的愿望简单却可笑,还是令人讶异地怀着一颗稚子之心。
徐福一走,嬴政很多天里都保持着心情愉快。咸阳城里有个被砍了脚的罪囚攀城墙高歌,被始皇听见,觉得此人唱歌不错,竟然赏了他个官做;顺手又给了高渐离一个类似于乐府令官职;他把十来个被幸过又遗忘的宫女封为嫔,其中包括瑾娘,而且他亲自给瑾娘拟了一字“靖”,从此她就不叫叔宋了,也不能叫姑娘了,宫女见着她都要行礼,叫一声“靖夫人”。有的人为要瑾娘难堪,故意叫她“瞽靖夫人”。
瞽靖二字,竟然和她前世的名字发音一模一样,当真也是苍天注定,让古静穿越成了宋瑾。
夏天过了,秋天也过了。高渐离对瑾娘始终是不冷不热,平淡客气的态度,甚至有时瑾娘故意与他独处,想要说几句话,他都一声不吭,好像眼睛瞎了,嗓子也哑了,直到宦官过来搀扶他,他才从瑾娘身边匆匆逃开。瑾娘恼他这般态度,却不知高渐离为何如此。直到有次瑾娘和翩翩闲谈,翩翩无意间说了一句话,让瑾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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